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痛感讓他勉強保持清醒。
屏幕裡的“他”還在繼續“回憶”:少年顫抖著拿起鋼筆,在日記本上寫:“媽媽說,死亡是身體的退場,但靈魂會變成數據永存……”而現實中的沈默這才驚覺,自己右手正握著那支父親的鋼筆,筆尖已經抵在掌心,即將落下。
“它不是在記錄我們。”他的聲音發顫,卻越說越冷,“是用現在的我們,補全過去的空缺——我們的動作、情緒、甚至記憶,都在給它當‘填充物’。”
阿彩罵了句臟話,噴漆罐“哐當”掉在地上。
周工的刻刀“當啷”落地,他捂著太陽穴蹲下,額頭抵著地麵:“我閨女……我閨女小時候也這樣哭過……”
小舟死死攥住沈默的衣角,指甲幾乎要摳進布料裡。
他另一隻手比劃得更快:“切斷聯係!切斷聯係!”
沈默突然抓起手術刀。
蘇晚螢瞳孔驟縮,剛要阻止,就見寒光一閃——他割開的是自己左臂,鮮血順著蒼白的皮膚流下來,滴在主控台上。
“以血為墨。”他的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寫‘不存在’。”
血珠在控製台上綻開,他用食指蘸著血,一筆一畫地寫:“此地無案,此身無名,此事未始,此人未存。”每寫一個字,最近的顯示器就“哢”地崩掉一塊像素;寫到“未存”時,整麵牆的屏幕同時發出尖銳的蜂鳴,玻璃碎片如暴雨般飛濺。
蘇晚螢撲過去拽住他的胳膊,卻見他脖頸青筋暴起,眼睛裡布滿血絲:“彆怕疼。”他對她笑了笑,那笑容比血還刺眼,“疼,說明我們還活著。”
“轟——”
監控室的天花板塌了。
碎石灰塵中,一條狹窄的通風管道露出來,勉強能容一人通過。
沈默抹了把臉上的血,彎腰托住小舟腋下:“你先上。”
“等等。”蘇晚螢突然拉住他。
她的發梢沾著灰,眼睛卻亮得驚人,“我們以為逃出了戲台……可從第一眼看見標簽翻轉起,我們就已是演員。”
沈默正要答話,突然聽見自己嘴裡哼起了搖籃曲。
那聲音很輕,卻像根細針戳進耳膜——是他母親的聲音,是他童年時每天睡前都會聽到的調子。
他猛地咬住舌尖,鐵鏽味在嘴裡炸開,這才驚覺自己的喉嚨正不受控製地顫動。
“演到底。”他吐掉嘴裡的血沫,聲音沙啞得像砂紙,“但這次,劇本得燒了再寫。”他抓起那支父親的鋼筆,“哢”地折成兩段,一段塞進阿彩手裡,一段扔進廢墟,“告訴外麵的人……有些案子,不該有結案報告。”
風從坍塌的缺口灌進來,卷起一片灰雪。
其中一片殘頁在半空打了個轉,火光照亮上麵的字跡:“第7號學生,缺勤。”
蘇晚螢抬頭望向通風口外。
城市的霓虹在遠處明明滅滅,像無數雙眼睛。
她握緊沈默的手,掌心的疤痕還在發燙,但這次,熱度裡多了種灼燒般的力量——不是被牽引,而是要撕裂。
“走。”沈默說。
他的白大褂浸透了血和灰,卻站得筆直,“這次,我們自己寫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