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一張鋪滿圖紙的桌子前,拿起一支筆,迅速地勾畫著什麼。
“失溫……對,不是消除痕跡,而是讓我們的痕跡‘失溫’,讓它失去活體特征,變成係統無法理解的‘瀕死’數據!”
一個全新的策略在他腦中飛速成型。
他立刻帶領眾人行動起來。
在一家早已廢棄的私人診所裡,沈默找到了一台老舊但還能運行的指紋錄入儀。
他從診所的冰箱裡翻出一個冰袋,緊緊握在右手,直到手指的皮膚被凍得麻木、僵硬。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將冰冷僵直的指尖用力按在錄入儀的玻璃板上。
屏幕上生成的指紋圖像,紋路清晰,但邊緣模糊,色澤灰敗,呈現出一種典型的“瀕死組織”才會有的特征。
這份數據被他小心地保存下來,隨後混入了一批真正的醫療廢棄物送檢樣本中,通過一個隱秘的渠道,無聲無息地流入了市疾控中心的自動化數據庫。
係統在進行常規數據比對時,會自動將這份“低溫指紋”與沈默的原始檔案關聯,並將其標記為一次最新的生理狀態更新。
與此同時,蘇晚螢驅車來到郊外她早已廢棄的小學。
在記憶中的那棵大槐樹下,她挖開堅硬的凍土層,將一枚她珍藏多年的、刻有她名字和學號的金屬校徽深深埋了進去。
冰冷的土壤會迅速吸收掉校徽上殘存的任何人體熱量和生物電流,讓它在任何深層掃描中,都隻呈現為一塊無機質的、冰冷的金屬。
在印刷廠的地下室裡,周工,那個沉默寡言的機械師,正用一圈圈細密的銅絲,緊緊纏繞在他慣用的那把刻刀手柄上。
銅絲形成了一個簡易的法拉第籠,能夠在他工作時,有效地乾擾和屏蔽手掌的生物電信號,讓監控係統無法通過微弱的電磁波捕捉到他的持握習慣和操作特征。
而阿彩,則將她的藝術變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她將一種帶有微量放射性的礦物粉末小心翼翼地摻入黑色的塗鴉顏料中。
當夜幕降臨,她在城市的一麵巨大的牆壁上,噴繪出一幅巨大的、抽象的、仿佛正在凋零的翅膀。
在普通人眼中,這隻是一幅充滿末日感的塗鴉,但在無處不在的紅外掃描網絡中,這幅畫作會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類似於“屍體輻射衰減”的能量特征,持續不斷地向周圍的監控設備釋放著“死亡”的假信號。
三日後,城市的神經網絡開始出現微妙的紊亂。
清晨,一個正準備進入地鐵站的男人,在刷臉過閘機時被攔下了。
屏幕上顯示著一行紅字:“認證失敗,目標生理活性低於存活閾值。”男人一臉錯愕,他不知道,他昨天恰好路過了阿彩的那麵塗鴉牆,身上沾染了極其微量的放射性塵埃,被係統誤判了。
同一時間,市中心寫字樓的門禁係統,拒絕為一個高級白領開門,理由是他的指紋呈現“非正常低溫”,而他隻是早上多拿了一會兒冰鎮飲料。
這些小規模的混亂像漣漪一樣擴散,最終彙集到了數據中心。
在無人值守的服務器機房裡,一份由超級計算機自動生成的評估報告,悄然出現在係統後台。
報告的標題是:《關於生物識彆模型X07的活性評估與追蹤建議》。
報告內容冰冷而客觀:“……根據近期多渠道采集的數據綜合分析,關聯體X07(沈默)的生物印記正進入不可逆的衰退期,各項生理指標均大幅度低於正常存活閾值,數據模型已失去追蹤價值……建議:終止主動追蹤,檔案轉為‘失活’狀態,作長期封存處理。”
警報解除了。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然而,在城市另一端,一間深埋於地下的、燈光明亮的密室裡,一隻剛剛摘下黑色手套的手,正撫過一份全新的案卷。
手背上,一道猙獰的舊疤痕突然毫無征兆地裂開,一滴殷紅的血珠緩緩滲出,滴落在案卷的扉頁上。
血珠迅速暈開,浸透紙張,形成了一句扭曲而瘋狂的小字。
“第7號……即將歸位。”
遠處的廢墟之上,風穿過斷壁殘垣,吹動了一根粗壯的藤蔓。
一片焦黃的葉子被吹落,露出了下方被藤蔓緊緊纏繞的、早已風化的水泥橫梁。
在橫梁的內側,一行微雕的銘文在陰影中若隱若現——那正是三年前,沈默親手寫下的那句偽造的結案陳詞。
但此刻,那些字跡已被某種力量反向雕刻,深深地嵌入了水泥之中,如同碑文的底紋。
它像是一場漫長追逐後,勝利者留下的烙印。
又像是一場更深、更黑暗的陷阱,剛剛拉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