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螢的後頸泛起細密的冷汗,晨光照在"局"字上,水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暈染,像一滴墨墜入清水,將牆麵洇成渾濁的灰。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凍土層裂痕與托盤陰影的重疊圖還攤在地上——那些原本隻是幾何線條的弧度,此刻突然在她眼中活了過來,像被某種力量串成了一張網。
"鏡像定位..."她輕聲呢喃,從白大褂口袋摸出手機。
解剖室窗台擺著枚青銅校徽,是沈默去年在案發現場撿到的證物。
她舉起手機對準校徽,調整角度時,取景框裡突然浮起半張模糊的人臉。
呼吸驟然停滯。
蘇晚螢的手指在快門鍵上顫抖,那半張臉的輪廓太熟悉了——高挺的鼻梁,眉骨的弧度,連下頜線都與沈默分毫不差。
她屏住氣按下拍攝鍵,照片裡卻隻有校徽的銅綠反光。
"你看不見我,我就不存在嗎?"
耳語聲擦著耳際掠過,蘇晚螢猛地偏頭,左肩撞在解剖台上。
金屬碰撞的脆響在空蕩的解剖室裡回蕩,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掌心傳來刺痛,低頭時,幾道血痕正順著掌紋蜿蜒,形狀與三年前那個反複出現的夢境完全重合——那時她總在黑暗中看見發光的符文,醒來後卻怎麼也畫不出具體模樣。
"蘇小姐?"
周工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帶著砂紙摩擦般的沙啞。
蘇晚螢迅速用袖口遮住掌心,轉身時看見老人抱著本泛黃的線裝書站在門口,老花鏡滑到鼻尖,銀白的胡須被風掀起幾縷。
"我翻了祖師爺的手劄。"周工把書攤開在解剖台上,紙頁邊緣泛著茶漬,"影隨形動,亦可替形。"他用刻刀在"替"字下劃了道深痕,"咱們這行刻碑,最怕碑上的名字被活人認死了魂。
要是哪個名字被官府文書、祠堂牌位、左鄰右舍反複念叨,那影就會從碑裡爬出來,把活人往碑裡拽。"
蘇晚螢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白大褂下擺:"您是說..."
"倒置寄生。"周工渾濁的眼珠突然亮起來,"社會係統每確認一次"沈默"的存在——病例本上的簽名、監控裡的步態、同事嘴裡的"沈法醫",就像往碑上填一筆。
填夠了,那影就成了**,本體倒成了碑裡的魂。"
"破解方法呢?"
"棄視。"周工的刻刀重重敲在"棄"字上,"不能照鏡子,不能簽名字,不能在心裡說"我是沈默"。
連彆人喊他名字都得當沒聽見——你越確認自己存在,影越活泛。"
解剖室的門被風撞開,帶著股潮濕的鐵鏽味。
阿彩抱著噴漆罐衝進來,發梢沾著未乾的熒光綠油漆:"搞定了!
我在沈法醫家外牆噴了乾擾陣列,全是錯位五官和蠕動的人影,磷光劑能讓它們在夜裡自己變形。"她晃了晃手機,監控畫麵裡,幾道模糊的人影正繞著樓轉,"剛才有個影子對著攝像頭抬手——"她放大畫麵,延遲兩秒的推眼鏡動作在屏幕上重影,"和他平時一模一樣。"
蘇晚螢的喉嚨發緊。
手機突然震動,是小舟發來的語音——聾啞人用視頻軟件錄了段手語,背景是舊法醫中心的地下通道,潮濕的磚牆泛著青黑。
視頻裡,小舟的手指快速翻飛:"我去地下通道留警示,剛寫第一個字..."他的手突然頓住,指尖不受控製地抬起,在牆上劃出扭曲的痕跡。
蘇晚螢看見他的指甲裂開,血珠滴在磚縫裡,而他的表情從驚恐轉為麻木,仿佛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