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螢的指尖在鋼筆上方懸了三秒。
門內傳來的濕痕蠕動聲像極了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她卻突然垂下眼,盯著自己右手小指——那裡有個極淺的繭,是常年握展簽筆留下的。
而林秋棠屍檢報告裡那個"右手小指握筆繭,指甲斷裂於掌心"的細節,此刻突然在她腦內炸響。
"她當時想寫字,想按錄音鍵。"蘇晚螢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怕驚碎空氣裡的灰塵。
她慢慢彎下腰,指尖終於觸到那道金屬反光——鋼筆尾端刻著"林秋棠"三個字,三十年過去,字跡依然清晰。
她將鋼筆換到右手,模仿著屍檢報告裡描述的握筆姿勢:小指墊在筆杆下方,拇指與食指呈三十度角,筆鋒微微上挑。
"錄。"她對著空氣虛寫這個字,筆尖在離地五厘米處劃出一道弧線。
門內濕痕突然劇烈抽搐,原本蠕動的水紋像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凝聚成人形上半身,右手的位置恰好與她虛寫的軌跡重疊。
蘇晚螢後頸泛起涼意,卻咬著牙繼續:"你要的不是重來,是把那個沒做完的動作,做完。"
"找到了!"阿彩的低呼像根細針,刺破了緊張的空氣。
蘇晚螢轉頭時,看見那姑娘正趴在地上,鼻尖幾乎貼著地磚,左手舉著顯影液噴霧,右手捏著棉簽在濕痕邊緣塗抹。
黃褐色的液體滲進地磚縫隙,原本模糊的人形輪廓突然清晰起來——是個俯臥的女人,右手前伸,指尖離牆角那台老錄音機的紅色按鈕隻剩兩厘米。
"1987年11月23日21:10:38。"阿彩從帆布包裡摸出透明膠片,覆蓋在顯影後的圖案上,用碳粉快速勾勒。
她的指甲蓋沾著黑色粉末,說話時卻帶著病態的興奮:"監控記錄顯示火災發生在21:12,她從起火到被濃煙吞沒,隻有兩分鐘。
這兩厘米,是她用最後一口氣在爬。"
膠片上的碳粉線條延伸到按鈕邊緣,阿彩用記號筆在末端畫了個實心圓點,貼在錄音機外殼上。"補上這一下。"她對著機器輕聲說。
金屬外殼突然發出"哢嗒"一聲,像是齒輪終於咬合到位。
"來了。"
小舟的聲音比平時更輕。
他盤坐在錄音機正前方,骨導耳機壓得耳後發紅,左手攥著那根連接舊居地基的銅線——此刻銅線正微微發燙,像根通了電的琴弦。
他能聽見整棟建築在震動,不是電流的嗡鳴,是混凝土裡的鋼筋在哼歌,頻率與他腕間脈搏同步。
"人類平靜書寫時的心跳是每分鐘67次。"小舟從口袋裡摸出老式節拍器,黃銅外殼已經掉漆,他轉動調節旋鈕,將擺錘調到67的刻度。
當節拍器開始"滴答"擺動時,錄音機的磁帶輪軸突然動了——很慢,像老人在推磨,播放頭卻"哢"地抬起,金屬觸頭泛著冷光,像是在等待什麼。
"沈老師。"蘇晚螢轉身時,才發現沈默不知何時已被扶到錄音機旁。
他的襯衫浸透冷汗,額發黏在額角,卻仍挺直脊背,目光像把解剖刀似的釘在機器上。
見她看來,他用眼球輕輕轉動——那是隻有他們才懂的暗號:打開日誌。
蘇晚螢立刻翻開紅色日誌,翻到"今日新增記錄員:沈默"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