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掛鐘指向五點時,小舟抱著筆記本電腦走了進來。
他的掌心還纏著蘇晚螢的絲巾,指節卻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沈默剛把最後一頁盲文筆記鎖進保險櫃,就見屏幕上彈出一行字:"反向屍檢實驗準備完畢。"
"寫你的推理過程,省略證據來源。"小舟用手語比畫,另一隻手操作著銅線——那是他和管網"對話"的媒介。
沈默提筆在紙上寫:"殘響通過聽覺皮層改造大腦,建立敘述權威。"然後把紙遞給小舟。
二十分鐘後,實驗室的石碑突然滲出墨色字跡。
沈默湊過去,看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證據源自第七具屍體右耳蝸。"他的眉峰猛地一挑——真正的屍檢報告裡,耳蝸數據隻在他的盲文筆記裡出現過。
"它在拚湊已知信息。"小舟在紙上快速書寫,眼睛亮得驚人,"沒有獨立生成能力,所謂的"全知",不過是記憶庫的回放。"沈默捏著紙頁的手青筋凸起,突然笑了,那笑意卻沒到眼底:"那就讓它的記憶庫,多存點假消息。"
晨光穿透解剖室的百葉窗時,沈默背著密封金屬箱出了門。
蘇晚螢追到樓梯口,看見他懷裡的箱子貼著"無名屍顱骨"的標簽,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
"我要去地下階梯。"他說,聲音像淬過冰的手術刀,"帶著它。"
階梯深處的銅環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冷光。
沈默蹲下身,金屬箱的鎖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無名屍的顱骨被他捧在掌心,眼窩黑洞洞的,像兩盞等著被點亮的燈。
他用手術線穿過枕骨大孔,將顱骨固定在銅環中央,動作像在縫合一具真正的屍體。
錄音筆的開關被按下,《解剖學總論》的朗讀聲在階梯裡回蕩。
當讀到"死亡判定標準"時,沈默突然按下暫停鍵。
十秒的靜默裡,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呼吸——那是他刻意留下的"空白"。
變故發生在第七秒。
顱骨突然震顫起來,額骨的舊裂縫裡滲出透明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
沈默的鼻尖動了動,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穀氨酸的味道,神經元劇烈活動的標誌。
"你想聽我說話?"他抽出解剖刀,刀尖抵住手術線,"行。
但我說的每個字......"刀刃劃過手術線的瞬間,液體"啪"地滴在銅環上,"都得先過這顆頭的檢驗。"
顱骨發出清脆的裂響。
一道新的裂縫從頂骨延伸到顳骨,像一張被強行掰開的嘴。
沈默彎腰撿起滴落的液體樣本,裝進離心管時,瞥見裂縫深處閃了閃——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骨縫往外爬。
他直起腰,把離心管放進金屬箱,手指在箱蓋上輕輕敲了三下。
階梯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顱骨的裂縫裡投下陰影,卻掩不住那抹若隱若現的熒光。
"明天。"他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歎息,"該給你染染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