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一股冰冷的寒意憑空而生,教室內的溫度驟降。
講台後方,那麵布滿蛛網裂痕的黑板上,裂紋深處竟開始浮現出淡淡的光影。
光影逐漸清晰,勾勒出一群孩子圍坐成一個圓圈的畫麵。
他們穿著統一的舊式院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仿佛在進行一場詭異的默劇。
地下室內,蘇晚螢感到自己手腕上那道詛咒般的紅字再次灼熱跳動。
但這一次,不再是充滿惡意的警告,它的跳動頻率,竟與牆體內傳來的電流聲完全同步,仿佛心臟與脈搏,在回應著同一種召喚。
她沒有抗拒這股力量,反而順應著直覺,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紐扣,將那個溫熱的電容從線束上取下,輕輕貼在自己鎖骨的凹陷處,任由自己的體溫與心跳被這古老的係統所吸收、同調。
她壓低聲音,開始呢喃修複古籍時用於收尾的古老咒文。
這咒文並非為了封印或驅逐,而是為了讓一個漫長的“終結儀式”變得像一次溫柔的告彆。
奇跡般地,牆內那躁動的電流聲逐漸平穩,沙沙的雜音消退,轉為一陣低緩悠長的哼鳴,如同母親在深夜哼唱的搖籃曲。
在這一刻,蘇晚螢豁然開朗。
她忽然明白了,林秋棠的初衷,或許從來就不是控製和索取,她隻是一個無法放下那些在夢中迷失、在現實中失語的孩子們的母親。
這個係統之所以變得如此扭曲和危險,是因為後來的闖入者,用貪婪和惡意,篡改了它最初的溫柔。
教室裡,沈默猛地睜開雙眼。
他看見光影中的那群孩子,動作整齊劃一地齊齊轉向他。
其中一個離他最近的孩子,緩緩抬起手,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喉嚨,那裡空無一物,卻代表著無法言說的痛苦。
緊接著,那孩子的手又轉向了沈默,指向他口袋裡那枚“氵”字殘片。
沈默的心臟劇烈跳動,但他沒有後退。
他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自己左耳上佩戴多年的助聽器——那是他童年聽力受損後,用以補償世界的唯一工具。
他將這枚小小的、承載了他自身“殘缺”的助聽器,輕輕放在了講台上,就在那片黏膜樣本的旁邊。
就在助聽器與講台接觸的瞬間,整個教室的空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劇烈地撕扯、震顫。
黑板上的所有光影瞬間崩解,化作無數漂浮在空中的、由光組成的文字碎片。
這些碎片瘋狂地旋轉、飛舞,最終在半空中彙聚、重組成兩個巨大而清晰的字:
晚安。
這是許可,也是邀請。
夢境的入口,在他獻出自己一部分“殘缺”之後,終於真正地向他敞開。
沈默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須進入那個被扭曲的夢域,去找到一切的源頭。
然而,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教室時,腳步卻猛地頓住。
門外那條深邃幽暗的走廊儘頭,不知何時,靜靜地站著一個女人的剪影。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舊式旗袍,身姿窈窕。
她的手中,提著一盞散發著昏黃光暈的紙燈籠。
燈籠的光暈裡,依稀可以辨認出三個模糊的字跡——林秋棠。
沈默下意識地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骨刀,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可他終究沒有將刀拔出,因為他看到,那個立於黑暗深處的剪影,正對著他,緩緩地抬起一隻手,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