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望著小舟僵硬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少年後頸那簇幽藍的光絲已經爬上耳後,像極了解剖台上被剝離的神經束。
"感官缺陷......"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法醫檔案裡那份特殊病例。
有個先天耳蝸畸形的實驗兒童,在群體催眠測試中成為唯一自然蘇醒者,當時的報告寫著:"未完整接收引導聲波的個體,其腦電波未與集體頻率同步。"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的手已經先動了。
醫用酒精棉球被他從急救箱裡扯出時帶翻了鑷子,叮當墜地的聲響驚得蘇晚螢猛地抬頭——她此刻癱坐在牆角,眼尾還沾著粉色霧痕,像被揉皺的絹畫。
"閉氣。"沈默衝她喊了一聲,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
他半跪在小舟身側,少年的後頸皮膚涼得像浸過冰水,光絲在皮下遊走的觸感讓他想起老家屋簷下結的冰棱。
酒精棉球壓上耳道口時,小舟的身體猛地抽搐,指甲在牆麵刮出刺耳鳴響。
"忍著。"沈默的聲音比平時更沉,像在給屍體做屍檢時的語調。
他用拇指按住少年耳屏,另一隻手將加熱後的醫用蠟均勻塗抹在耳道外沿。
蠟液凝固的瞬間,小舟的睫毛劇烈顫動,瞳孔裡那團幽光突然暗了兩度。
時間變得粘稠。
沈默盯著牆上的掛鐘,秒針每走一格都像在割他的神經。
第七分鐘時,小舟的膝蓋突然一軟,整個人栽進他懷裡。
後頸的光絲不再蔓延,像被剪斷的電線般蜷成幾縷暗藍。
"成功了?"蘇晚螢的聲音帶著氣音。
她不知何時爬到了兩人旁邊,指尖輕輕碰了碰小舟的手背。
少年的體溫正在回升,雖然還是涼,但不再像塊冰。
沈默沒回答。
他把小舟放平在地板上,扯過實驗服給他蓋上,這才轉頭看向蘇晚螢。
她的掌心還滲著血,"救我慢"三個字被新滲出的血珠暈開,像朵開敗的紅梅。
"你清醒了多久?"他問,聲音裡帶著法醫特有的冷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快得像台故障的儀器。
蘇晚螢的手指在地上劃拉,血珠滴在瓷磚縫裡,慢慢拚出幾個字:祖宅地下室,鐵櫃,第七十五床。
她劃到"睡著的孩子"時,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吵"字上,把那個字染成了刺眼的紅。
沈默的呼吸頓住了。
他想起密道裡的七十四個陶罐,想起林秋棠實驗記錄裡反複出現的"七十三例成功"——第七十五床,多出來的兩個數字,像根紮進邏輯鏈條的刺。
"你當年聽到的呼吸聲......"他蹲下來,與她平視,"不是比喻。"
蘇晚螢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用染血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又畫了個圈——那是他們之前約定的"記憶"符號。
然後她吃力地比劃出"家族""守護""接口"三個詞,每一下都像在和某種力量拔河。
沈默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摸出手機,快速調出林秋棠的實驗日誌照片:"1997年3月15日,TDN波網絡構建完成,意識轉移成功率73%。"再往下翻,是火災現場的法醫記錄:"現場發現74具兒童遺骸,其中73具顱骨有手術切口。"
"覆蓋。"他突然說,"那場火災根本不是意外。"手機屏幕的冷光照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他們要銷毀物理證據,銷毀七十三具空殼,銷毀林秋棠的研究成果——但她在最後一刻啟動了共夢程序,把孩子們的意識封進了TDN波網絡。"
蘇晚螢的手指在地上重重敲了兩下。那是"繼續"的暗號。
"永遠睡覺。"沈默的聲音低下去,像在念悼詞,"對他們來說,沉眠在記憶繭房裡,比被銷毀更像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