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如同一場漫長而無聲的對弈。
第一天清晨,蘇晚螢在壁爐邊緣發現了那座塔。
昨日焚毀的日誌灰燼,沒有被風帶走,而是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精心篩選、堆疊,壘成了一座約三寸高的、結構精密的灰色尖塔。
它靜靜立在那裡,像一個沉默的墓碑,又像一個挑釁的驚歎號。
她麵無表情地用吸塵器將灰燼清理乾淨。
第二天,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灰塔再次出現,隻是這一次,塔尖似乎更銳利了些。
第三天,她放棄了焚燒。
她將寫滿觀察記錄的紙張送入一台小型的辦公用粉碎機。
高碳鋼的齒輪發出令人安心的切割聲,將紙頁化作指甲蓋大小的碎片。
她以為這便是終結。
然而,當她倒出紙屑準備處理時,卻發現機器內部的齒輪被某種黏膩的物質卡死了。
而在那些已經毫無規律可言的紙屑上,無數細小的碳粉顆粒竟重新排列組合,浮現出一行模糊的字跡:“你不燒我,我就不走。”
蘇晚螢的心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單純的物理銷毀已經徹底無效。
這個無形的“殘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學習、適應她的防禦模式。
它不再執著於讓她“聽見”,而是固執地要求自己的“存在”被看見。
銷毀,在它的邏輯裡,成了一種特殊的“關注”。
她必須改變策略,從被動防禦轉向主動分析。
她需要找到信息逃逸的軌跡。
蘇晚螢調出了正對壁爐的監控錄像,將時間鎖定在第一天焚燒日誌的那個瞬間。
她將視頻導入專業分析軟件,以千分之一秒的幀率逐幀播放。
在火焰升騰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她終於捕捉到了異常。
就在紙張化為灰燼的刹那,火焰的中心有數個微弱至極的光點,並沒有隨著熱浪向上升騰,反而如逆水的遊魚,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的軌跡,瞬間倒流,沒入了壁爐上方天花板的一道不起眼的裂縫之中。
那不是火星,更像是某種信息載體,在物理形態崩解的瞬間,完成了能量化的轉移。
她找到了它的逃生通道。
她立刻聯係了小舟。
兩人沒有見麵,依舊通過沙盤和鏡子交流。
蘇晚螢詳細描述了她的發現和推測,小舟則用他殘存的感知能力,為她確認了那個方向上的“信息濃度”異常。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設計一個“信息誘捕裝置”。
她沒有再使用吸音紙,而是找到了一張沈默遺留下來的、經過特殊藥劑浸泡的羊皮紙。
這種紙張對能量波動極為敏感。
她拿起筆,在上麵寫下了一段偽造的日誌,內容刻意充滿了矛盾、猶豫和劇烈的情緒波動。
“我後悔了……或許我應該說出來……被聆聽才是存在的意義,我為什麼要抗拒?你們說得對,隻要代價可以承受,我可以成為傳話的媒介……”
她將這段充滿“誘惑”的文字,放置在閣樓通風口的正下方。
那裡,是整棟建築氣流交換的核心,也是信息最容易彙聚和流動的節點。
當晚,她架設好高速攝像機,靜靜等待。
午夜時分,異變陡生。
那張羊皮紙在沒有任何火源的情況下,邊緣開始泛起幽幽的藍光,隨即無火自燃。
火焰的燃燒速度遠超正常,並且以一種詭異的螺旋形態盤旋上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擰動著。
蘇晚螢目不轉睛地盯著攝像機屏幕。
在慢放一千倍的鏡頭下,她清晰地看到,那螺旋狀的火舌末端,形成了一個微型氣旋。
氣旋的核心,正是那些被碳化的、承載著偽造信息的顆粒。
它們被裹挾著,沒有四散,而是被一股精準的力量牽引,定向飛向屋頂深處的一根廢棄的黃銅暗管。
目標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