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居民表情麻木,眼神空洞,手裡舉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白色布條,正像舉行某種集體淨化儀式一般,齊聲誦讀著廣播裡的內容。
他們的聲音彙聚成一股洪流,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對蘇晚螢的審判。
就在這時,一隻黑貓從人群的陰影中悄然竄出,它全身的毛發炸開,像一團黑色的閃電,直直撲向12棟的地下室入口,目標正是那口井。
“砰!”
一聲悶響,黑貓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被猛地彈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它抽搐著,一雙碧綠的眼珠裡,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銘文裂紋,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一股劇痛從脖頸處傳來,將小舟從震驚中喚醒。
他低頭,看到自己脖子上那些銘文正在發光發燙。
他毫不猶豫地抬起手,用指甲在另一隻手臂上狠狠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劇烈的疼痛讓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他顫抖著從懷裡摸出那本無字的冊子。
翻開,最新的一頁上,正緩緩浮現出一行由鮮血構成的文字:“守門人墮落,承聲體補位。喚醒程序:啟動。”
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補位”那兩個字上,這兩個字像兩枚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戰栗。
他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喉嚨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
他俯下身,猛地咳出了一小塊漆黑的晶體。
那晶體隻有指甲蓋大小,形狀卻無比詭異,酷似他在井底看到的那雙蒼白巨眼的輪廓。
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攫住了他。
他不是周舟,他也不是什麼承聲體,他隻是一個被選中的容器,一個備用的祭品。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用儘全身力氣,將那塊黑色晶體狠狠捏碎。
“我不是周舟……我不是容器……”他用嘶啞的、屬於自己的聲音低語。
話音未落,他脖頸處的銘文突然灼熱到極致,皮膚仿佛被點燃。
那些混亂的符號在一瞬間停止了閃爍,自動拚湊出了一行嶄新的、冰冷的指令,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裡:
“請轉告她——井不會醒,因為它從未睡。”
井底的反記憶庫中,蘇晚螢已經走到了那座逆轉時光的鐘樓前。
鐘樓的大門緊閉,門上懸掛著一口巨大的、沒有鐘舌的青銅古鐘。
鐘的表麵光滑如鏡,但此刻,上麵正緩緩浮現出一張女人的臉。
那是她母親的麵容,溫柔而悲傷,嘴唇在一張一合,似乎在對她說著什麼,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蘇晚螢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伸出手,指尖不受控製地、輕輕觸碰向那張日思夜想的麵容。
在她觸碰到銅鐘的瞬間,整座鐘樓毫無征兆地轟然崩塌。
沒有巨響,沒有煙塵。
巨大的塔身分解成億萬隻漫天飛舞的紙蝴蝶,每一隻蝴蝶的翅膀上,都用血色寫著同一個字:“救”。
它們像一群被囚禁了千年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出口,瘋狂地環繞著蘇晚螢盤旋、飛舞,最後,像是接到了某種指令,猛地調轉方向,全部朝著她的嘴衝了過來。
蘇晚螢本能地緊緊閉上嘴唇。
然而,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的意誌。
她的下頜不受控製地張開,喉嚨深處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仿佛一個黑洞,將那整群承載著求救信息的紙蝶儘數吞下。
就在最後一隻蝴蝶的翅膀消失在她唇間的瞬間,這個絕對靜默的世界裡,響起了第一個聲音。
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實,仿佛有人正貼著她的耳廓,用一種帶著詭異笑意的語調低語:
“歡迎回來,第63號守門人。”
蘇晚螢的血液在刹那間凍結。
一股無法言喻的冰冷從她的喉嚨深處炸開,沿著食道和氣管,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她出生時,醫院為她佩戴的手環上,那個已經被遺忘了幾十年的編號,正是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