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流衝擊力,沿著泵房內盤根錯節的老舊銅管傳遞,引發了劇烈的金屬共振。
這股特定的振動頻率,恰好激發了沉澱在這些舊物上長達數年的“殘響回聲”。
一個空靈而斷續的女聲,在空曠無人的泵房中突兀地響起,穿透了牆壁:
“……彆信……他們……編的……”
沈默猛地一腳刹車,將車停在路邊。
他回頭死死盯著那棟緊鎖大門的泵房,確認四周空無一人。
他沒有猶豫,立刻從包裡拿出高敏度錄音筆,對著泵房的方向,完整地捕捉下了那段回響的音頻頻譜。
當晚,他將聲音頻譜導入數據庫進行語音基頻比對。
數分鐘後,一個名字跳了出來——三年前在進行民間田野調查時離奇失蹤的民俗學者,周靜。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沈默坐在電腦前,雙手在鍵盤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他將所有線索——42℃的火焰、神經元放電般的震動波形、鬆果體鈣化砂、對特定聲波的反應、以及失蹤學者的警告——全部整理成一份邏輯嚴密的分析報告。
他必須立刻將它提交給警方內部那個處理特殊案件的秘密科室。
他點擊了打印。
打印機發出一陣吃力的運轉聲,突然卡住了。
紅燈閃爍,它吐出的並非是那份凝聚著他心血的報告,而是一張被卡得皺皺巴巴的A4紙。
紙上沒有一個打印的墨點,隻有一行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劃出來的、扭曲的手寫體字跡:
“你解剖屍體,它解剖語言。”
沈默瞳孔驟然收縮。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燈光毫無征兆地快速閃爍了三次。
他麵前的電腦屏幕自動亮起,一個社交媒體頁麵被強製打開,一條剛剛發布的視頻被置頂推送。
視頻內容,正是林工昨天下午在社區說明會上,親手燒毀自己那本夢境筆記的直播回放。
而在視頻下方,一條最新的評論被無數人點讚頂到了最前排,發布賬號的頭像一片漆黑: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父親其實是官方派出的特工,他的任務就是用這種方式摧毀我們剛剛建立的信仰,測試人性的底線?”
沈默盯著那行字,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他瞬間明白了那張字條的含義。
殘響係統已經進化了,它不再需要親自下場製造鬼影和奇跡。
它正在利用人類與生俱來的懷疑、揣測、和二次創作的本能,利用語言本身的繁殖機製,進行自我進化和傳播。
它在寄生人類的思想。
他必須立刻找到林工!
那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父親,此刻是這個全新“敘事病毒”最完美的宿主和下一個目標。
沈默抓起外套和車鑰匙,衝出辦公室。
他連夜趕往林工位於老城區的住所,一路上將油門踩到了底。
車子呼嘯著拐進一片拆遷廢墟旁的窄路,刺眼的車燈掃過路邊一人高的野草叢。
就在那光芒掠過的一刹那,沈默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異樣的銀光。
他猛地轉頭。
在那片雜亂的草叢中,一株不知名的銀色野草,葉片上的金屬脈絡正微微發亮,在黑暗中清晰地排列成了兩個字:
“快走。”
幾乎就在看清那兩個字的同時,一陣尖銳、急促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夜空。
聲音的來源,正是林工家所在的那棟老舊居民樓的方向。
沈默的心臟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有人想讓林工“再次成為奇跡的見證者”。
而這一次上演的,恐怕是死亡版本的劇本。
他腳下油門轟然踩到底,引擎發出憤怒的咆哮,朝著那片閃爍的紅藍光芒全速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