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巷的清晨來得悄無聲息,帶著一股宿醉般的遲鈍。
清晨六點十七分,警戒線內,三號井蓋周圍的地麵仍殘留著一層薄薄的幽綠色灰燼。
空氣中,那股類似蜂蠟被過度焚燒後的詭異焦香,像是附著在嗅覺神經上的幽靈,揮之不去。
市政應急小組的車輛已經封鎖了現場,官方通告簡潔而有力:地下老舊管道甲烷積聚,意外泄漏引發的輕度燃燒事件,無可燃物,無人員傷亡。
一份言辭鑿鑿的報告,足以安撫九成九的市民。
但沈默不是那九成九。
他辦公桌上,一台老舊的傳真機在淩晨吐出了一張紙。
紙張粗糙,圖像模糊,是一張熱成像圖。
圖上,那團幽綠色的火焰中心,標注著一個冰冷的數字:42℃。
一個遠低於任何已知可燃物自燃閾值的溫度。
一個更接近生物體溫,而非烈焰的溫度。
“協助調查不明死因關聯線索。”沈默憑借這個萬能的理由,以及他那張在係統內暢行無阻的法醫證,成功申請介入現場。
他沒有去井口,而是直接調取了昨夜爆管區域的地質監測數據。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波形圖在他眼中迅速解碼。
他看到了官方報告中所謂的“管道爆裂”引發的震動,但那波形讓他瞳孔微縮。
它不符合任何物理爆破或結構坍塌的特征。
它沒有規律的衰減,反而呈現出一種非周期性的、斷續的脈衝。
那節律,與其說是地質震動,不如說更像……生物神經元的放電記錄。
一種深埋於地下的、龐大而未知的“生物”,在昨夜進行了一次劇烈的抽搐。
中午,沈默避開所有人的視線,穿著一身管道維修工的製服,從一公裡外一處廢棄的檢修井潛了下去。
地下管網陰暗潮濕,空氣中混雜著鐵鏽、黴菌和那股若有似無的蠟焦香。
他循著味道,找到了爆裂管道的邊緣。
斷口處,附著著大量海嘯過後留下的黑色絮狀殘留物。
他戴上雙層手套,用無菌采樣鏟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封存在真空樣本管中。
回到市局那間隻屬於他自己的小型實驗室,沈默將樣本置於高倍電子顯微鏡下。
目鏡中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那些黑色纖維並非雜亂無章的燃燒殘渣,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有序的螺旋纏繞結構。
更令人悚然的是,在這些纖維內部,嵌著無數比沙粒更微小的半透明晶體顆粒。
他調整焦距,放大,再放大。
那些晶體的形態,與他解剖過上百具屍體後早已爛熟於心的某個組織,驚人地相似——人體鬆果體內的鈣化砂。
這根本不是什麼汙染物。
沈默心頭一沉,他取出了此前“記者遺言”案中封存的證物——那段經過降噪處理、隻剩下細微低語的音頻片段。
他將樣本置於一個連接著聲波傳感器的培養皿中,然後按下了播放鍵。
低沉、沙啞、意義不明的囈語在實驗室內回響。
就在某個特定頻率的音節響起的瞬間,顯微鏡的屏幕上,那些原本靜止的黑色絮狀物,竟如同被驚醒的冬眠生物,產生了一陣肉眼可見的、輕微的蠕動。
沈默立刻按下了暫停。
他明白了。
這不是單純的汙染物,而是一種具備記憶響應機製的“活體殘響載體”。
它正在借助這座城市蛛網般的地下管網,像癌細胞一樣擴散、增殖。
就在沈默觸及到這恐怖真相的同時,城市的另一端,蘇晚螢的意識在冰冷的供水係統中感知到了他的突破。
她無法直接與他對話,但她可以借用這座城市的骨骼與血脈。
沈默驅車返回辦公室,途經城南的一座老式加壓泵站。
突然,車內收音機的信號一陣紊亂,緊接著,從泵站內部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金屬管道不堪重負的**。
一次被精準計算過的、短暫的水錘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