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瞬間沸騰,直播間的彈幕淹沒了整個屏幕。
正當他們準備按照銅片上的指示,開始所謂的“開啟儀式”時,異變陡生。
井壁上那些濕滑的青苔,突然毫無征兆地泛起一層幽綠色的光芒,光芒流動彙聚,最終在正對井口的位置,浮現出三個清晰無比的大字:“就是這裡。”
神跡!
人群徹底瘋狂了,幾個領頭者甚至跪倒在地,對著井口頂禮膜拜。
他們堅信自己就是被選中的人,是揭開世界終極真相的天命之子。
然而,沈默早已預測到了這一幕。
他在銅片背麵塗覆了一層遇濕緩慢分解的特殊藥劑。
隨著井下潮氣的滲透和不斷滴落的雨水,藥劑開始生效。
直播鏡頭特寫下的銅片上,那行清晰的“喚醒儀式坐標”字跡,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模糊、重組。
幾秒鐘後,一行全新的、仿佛用鮮血寫就的文字,猙獰地浮現在銅片正麵:“你們在幫它長大。”
人群的歡呼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混亂中,一名離井口最近的參與者指著井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下麵……下麵有咳嗽聲!”
眾人下意識地探頭望去。
隻見那片漆黑如墨的積水中,倒映出的不再是井口的天空,而是無數張密密麻麻的臉。
那些臉,全都是他們自己。
唯一的不同是,倒影中每一張臉的嘴角,都正緩緩向上扯動,勾起一個僵硬、詭異、絕不屬於本人的笑容。
極致的恐懼如同瘟疫般瞬間引爆。
有人怪叫著砸毀了手中的直播設備,有人連滾帶爬地向巷子外逃去,現場亂成一鍋沸粥。
林工混在邊緣地帶,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井下的恐怖景象吸引,他擰開一個礦泉水瓶,將裡麵無色無味的中和液悄無聲息地倒入井口。
液體與汙水接觸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水麵上卻迅速浮起一層薄薄的灰色菌膜,如同巨量紙張燃燒後落下的餘燼。
灰燼在水麵盤旋、彙聚,緩緩拚出了四個字。
“它怕提問。”
深夜,萬籟俱寂。
沈默獨自一人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橋洞原址。
夜風穿過牆體上的破洞,發出嗚嗚的聲響,吹動了地麵上半片被燒焦的紙張。
那正是他曾經燒毀的、記錄著最初推論的筆記殘角。
他俯身,用鑷子將它夾起。
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他看到,紙張的背麵,不知何時多了一行極淡的墨跡。
那字跡纖細而飄忽,像是有人用一支極細的毛筆,蘸著清水寫上去的。
“下一個不信的人,是你嗎?”
字跡未乾,指尖輕輕一觸,便在粗糙的紙麵上暈染開來。
沈默凝視著這行字,良久,一言不發。
他將這半片焦紙小心翼翼地折成一隻小船的形狀,輕輕放入腳邊的一窪積水之中。
紙船在小小的水窪裡安靜地漂浮著,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紙製品。
但就在它漂到水窪正中央時,一股無形的、溫柔的力量將它托了起來,讓它懸停在了離水麵一指高的半空中。
下一秒,沒有火源,紙船從船尖開始,燃起了一捧幽藍色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火焰。
火光中,一個極其模糊的女性身影一閃而過,仿佛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又像是在無聲地告彆。
火焰燃儘,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冰冷的空氣裡。
沈默知道,蘇晚螢寄托在這座城市裡的最後一絲執念殘響,在傳遞完這最後的信息後,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徹底回歸於虛無。
他贏了這一局,卻也永遠地失去了他唯一的、能感知到“另一套法則”的同盟。
他獨自站在橋洞下,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包裹了他。
世界仿佛在一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連風聲都消失了。
然而,就在這片極致的死寂之中,沈默忽然感覺到,腳下堅實的混凝土地麵,似乎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但頻率恒定不變的……輕微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