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科院的通知是要求接入熱力管網,但他把施工點“稍微”挪動了兩米,正好位於B79號櫃所在庫房的外牆背麵。
他蹲下身,借著檢修通風口的名義,用錘子敲開了一塊磚,然後將懷裡那塊沉甸甸的水泥試塊塞了進去。
那不是普通的混凝土。
那裡麵封存著從T079井壁上刮下來的藍色殘渣。
“林工,這塊怎麼處理?”旁邊的徒弟問,指著牆麵上突兀的補丁。
“刷漆。”林工頭也沒回,打開那桶底漆,“刷三遍。最後一遍用這個。”
他從兜裡掏出一包黑色的粉末倒進油漆桶。那是高純度的鐵粉。
當刷子將混合了鐵粉的油漆覆蓋在牆麵上時,一牆之隔的B79號櫃內部,那群原本漫無目的懸浮的微小結晶體,突然像是感應到了磁極的召喚。
它們在空氣中齊齊一顫,向著牆外水泥試塊的方向,水平偏移了0.3毫米,然後靜止。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距離,但對於某種一直處於遊離狀態的東西來說,它終於找到了“家”。
林工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油漆,嘴角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當錨點偽裝成廢料,它就再也不需要被守護。
城市另一端的居民樓裡。
王主任看著孫子已經睡熟的臉龐,那張“家庭研學任務卡”就放在枕邊。
上麵畫著一隻奇怪的箱子,是用劣質蠟筆塗抹的。
箱子底部,露出一張泛黃圖紙的一角,上麵歪歪扭扭地抄寫著一行編號:T0797。
這是孩子從他床底下的舊工具箱裡翻出來的。
王主任沒有阻止孩子把它畫進作業裡,甚至還幫著孫子用蠟筆加深了那個編號的輪廓。
真正的原件,已經被他夾進了那本《城市照明管理條例》的硬殼封麵裡。
次日清晨,學校教務處。
年輕的女老師打開投影儀,將這份優秀的繪畫作業投射到白板上。
“大家看,王同學觀察得很仔細……”
強光穿透紙張。
就在光影打在白板上的瞬間,原本隻有平麵的蠟筆畫背後,竟然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虛影。
那是一個箭頭,首尾相銜,隱約構成了一個“7→97”的閉環。
“滋啦——”
投影儀的燈泡突然炸裂。教室裡一陣驚呼。
清潔工趕來更換燈泡時,用抹布擦拭了一下投影儀的鏡頭。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抹布上沾染的一層淡黃色油泥。
“這鏡頭怎麼跟糊了層蠟似的?”清潔工嘟囔著,那氣味聞起來像極了剛燒過的鍋爐房殘渣。
王主任站在校門口,看著教學樓裡那一閃而逝的騷動,轉身慢悠悠地上了公交車。
當複製品比原件更真實,真相就會自願退場。
暴雨在深夜時分達到了頂峰。
沈默穿著黑色的雨衣,獨自一人返回了博物館地下庫房。
他手裡拿著那台精密昂貴的拉曼光譜儀,沒有開燈,僅憑著記憶摸索到了B79號櫃前。
那股若有若無的酸味更重了。
他舉起光譜儀,探頭對準櫃門那道看不見的縫隙。
按下啟動鍵的瞬間,屏幕瘋狂閃爍,紅色的“信號乾擾”警報像心跳一樣劇烈跳動。
緊接著,設備自動重啟,吐出了一組完全違反邏輯的分析數據。
所有光譜特征峰值全部歸零,唯一剩下的一條有效條目,赫然顯示著:“[email protected]℃”。
沈默盯著那行字。
這是鐵蠟絡合物的分子式,一種在自然界中極難穩定存在的化合物。
他麵無表情地關掉光譜儀,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最原始的水銀體溫計,貼在櫃門冰冷的漆麵上。
五分鐘後,他借著手機微弱的屏幕光亮看去。
水銀柱停在35.1℃。
就在這時,櫃子內部傳來“哢”的一聲輕響。
那是鎖舌在極度緊繃後產生的微量位移。
沈默沒有嘗試打開櫃門,也沒有做任何記錄。
他隻是將那支體溫計插回外套內袋,貼著胸口,轉身就走。
就在他離開後的第十分鐘,監控探頭拍下了詭異的一幕。
B79號櫃的門縫裡,滲出了一滴完全透明的液體。
它沿著漆麵緩緩下滑,在距離地麵恰好17厘米的位置突然停住。
緊接著,這滴液體從中間斷裂。
下半滴墜落地麵,瞬間蒸發成一團白霧;上半滴卻像是有生命一般,猛地回縮進了櫃門縫隙,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些門不是為了關住什麼——而是為了讓所有靠近的人,先學會聽見它還沒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