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愷立馬點頭,小手死死揪住黎康軍的衣角。
“外公!外公!您教我寫福字吧?我要寫很多很多字,一張貼門上,一張貼窗上,還要貼在灶台邊!我要讓咱們家每個角落都紅紅火火的!”
黎康軍心頭一軟,抬手輕輕摸了摸容愷的頭頂。
“好,好。等外公治好眼睛,就教你寫福,從起筆到收筆,一筆都不能馬虎。還要教你寫你自己的名字。‘黎容愷’三個字,每一個筆畫我都慢慢講給你聽,好不好?讓你寫得工工整整,像印出來的一樣。”
“好!”
容愷高興得直蹦。
他又貼到黎康軍耳邊,小聲撒嬌。
“外公,等您教完寫字,咱們還一起背詩吧!我都會背愚公移山啦!您聽,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裡,高萬仞……”
他一字一句地念著。
周淑芬聽著,笑了。
“瞧這小機靈鬼,嘴甜得跟蜜似的,還會討外公歡心了。親家公,以後有容愷陪著您,準天天笑出聲兒。這屋子裡啊,終於又有了點人氣。”
黎康軍聽著容愷背詩,眼眶有點發酸。
以前家裡孩子多,圍在堂前嘰嘰喳喳,熱熱鬨鬨的。
他手把手教他們認字念詩,誰寫得好,誰背得熟,還要獎一塊糖。
後來家境敗了,人散了,老宅空了。
“是啊,有容愷在,真好。”
他拍了拍容愷的手背。
這時,周麗雅端著個削好的蘋果過來。
她小心地把蘋果遞到黎康軍跟前。
“外公,您吃去去油膩。剛才吃飯吃得香,多吃點肉,現在來點果子,正好解膩。”
她怕他抓不穩,便特意將蘋果往他手邊又推了推。
“您拿好了,可甜了,我挑的最熟的那顆。剛洗過涼水,彆燙著,您慢慢吃。”
黎康軍趕緊用兩隻手接住。
“謝謝你啊,雅丫頭。”
“你是在南方長大的?”
周麗雅用力點頭。
她蹲在他椅子前,膝蓋抵著地毯,雙手扒著椅邊。
“外公,我小時候在廣市住過好幾年呢,那時候天天吃早茶,喝雙皮奶,走路都能聞到街邊燒臘的香味兒。”
“後來媽媽工作調回了餘新,才把我接回來的。現在我和小舅舅在港市上學,租的房子離海邊不遠,放學時總能聽見輪船的汽笛聲。一放假我準回餘新,外公您不是知道嘛,餘新才是我的根。”
“這餘新話我也學會啦,能跟街坊奶奶聊家長裡短,也能和表姐們吵架拌嘴。就是總帶點廣市味兒,說話尾音拖得長,‘吃飯’說成‘七範’,‘不知道’說成‘唔知呀’。他們都笑我,說我是‘廣式餘新話’,像個半路出家的本地人。”
她說著,自己先咯咯笑起來。
黎康軍也笑了。
他突然想起當年黎家也有親戚在南邊,住在西關的青磚小樓裡。
那時他還沒參軍,兄弟姐妹還常圍坐在堂屋前,聽老父親講古。
後來兵荒馬亂,烽火連天,一封家書斷在途中,從此再沒音訊。
“好聽。”
他緩緩開口。
“聽著心裡暖,像冬日裡捧著一碗熱薑茶,從喉嚨一直燙到胃裡。”
他頓了頓,抬手輕輕咬了一口蘋果。
“這蘋果,比咱老家山裡的果子甜!小時候我跟阿弟上山摘刺梨,又酸又澀,咬一口牙都發軟。這蘋果倒像是天上的仙果,咬一口,五臟六腑都舒坦了。”
“那您多吃點!”
周麗雅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刻放大。
她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書包。
“家裡還有一箱呢,就放在玄關鞋櫃旁邊,紙箱上還貼著‘港市特供’的標簽。都是舅舅從港市特意帶回來的。您要是喜歡,我明天上學前就給您帶兩顆來!還能用飯盒裝著,保溫又保鮮。”
“好,好,好!”
黎康軍連聲答應。
他不再客氣,又狠狠咬了一口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