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送寒衣。西風悲聲泣咽似含無儘哀怨,在搖曳的香灰燭影中,馬車緩緩停在兩隻灰白石獅子前。
透過那絲車簾縫隙,辭盈睨見大片衰敗枯死的紫藤。飛離囚籠不過數日,她的心就已經回不來了。
江聿為她係好披風帶子,倏爾低聲貼近她耳畔,“我們不會在此久待的……”
心頭一震。
為的卻不是那個久待,而是我們。不敢去揣度這兩字的深意,辭盈不自在移開視線,“父親來了……”
這是在提醒他要保持距離。
軟簾遮蔽光線,車內逼仄昏暗,青年坐在略比她靠後些的地方,一隻手橫過她後腰,支撐在她身側。
隨著馬車微微晃動,指節似有若無擦過柔軟的水紅衣帶。
分明沒有什麼實質的身體接觸。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裡有鬼的緣故,辭盈總覺不清白。正如昨日夜裡,他也是這麼隔著那段束縛成結的衣帶,輕柔摩挲她腕內的肌膚……
這種微妙的感覺,如同牛毛細針緩緩刺入穴位。
在江韜過來時,更是被推到了頂點。
“五娘隨我來一趟,我有話說。”他大袖一揮,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徑直邁開步子走遠。
辭盈下意識轉頭去看江聿神情。
見後者微微頷首,這才掀開簾子提裙追上去。
已至秋末,霜風淒緊,照出冰雪未透的銳意。江伯父遲遲未歸,府中離了他的打理,翠減紅衰,一派蕭索景象。
兩人隻占了一個父女的名。辭盈實際與他打照麵的時候不多,更遑論說話了。
因此隻敢不遠不近墜在後頭,殘陽在中間裂開一段,仿佛結了痂又凝成紅褐色的疤痕。
她實在太安靜了。
記憶中似乎一直這麼安靜。江韜回頭,暮景殘光下,少女的眉眼令他恍惚,很像但又不同。
寧聞君不會有這樣堪稱乖順的表情……昔年遺留下的複雜滋味,最終化作一句感慨,“你長大了許多,像你母親也像我。”
許是最後幾字,提醒了他這是自己的親生血脈。江韜麵色溫和不少,本想與她說兩句什麼,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壓根不了解這個女兒。
對她的喜惡,一無所知。
轉而點頭道,“老夫人將你教的極好,這才是女子應有的樣子,通義有言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這麼淺顯的道理,寧聞君當初怎麼就不明白呢?
少女瞳珠偏淺。
靜默看人時,如脈脈秋水。
黃昏流動,推動不遠處的葉影於她眸底輕漾。
“白虎通義問三綱者,何謂也?謂君臣、父子、夫婦也。春秋繁露也說王道之三綱,可求於天。這些我都讀過。”
她嗓音和緩,字字清晰,“但是父親,三綱六紀還有下半句——君不正,臣投他國;父不慈,子奔他鄉;夫不正,妻可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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