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蔓延出幾分脫韁般的不安。
直到春風攜來似有若無的芷蘭香氣,簷下銅鈴仿佛在此刻噤聲。青年疏淡的眉目經由日光描摹,呈現出幾近透明的蒼白,愈發如霧罩遠山,生出渺茫之感。
盛春景致,竟不及翎羽長睫投落時那一抹瀲灩的影。
任何溢美之詞用在他身上,都顯得狹隘。
青年衣著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霜色發帶微揚,掛在俏麗的桃花枝上。辭盈眼前仿若也蒙住一層薄紗,渾身僵木,不會反應。
分明春鶯啼囀,蔥蔚洇潤,她卻像墜入冰窟裡。
哐當——
江韜手中的酒器陡然失力落地,喚回眾人神魂。他麵上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了個一乾二淨。
或同情、或譏諷、或幸災樂禍……那些目光剮過去,江韜往常最好麵子,此時卻什麼也顧不上。
他眼底泛起血絲,麵如死灰地盯著在最上方落座的青年,唇瓣囁喏許久,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如果說辭盈與榮安公主認識,他內心憤怒居多。那江聿是天家血脈一事,完完全全就是不敢置信。
江聿、江聿不該是寧聞君欺瞞下來的野種嗎,怎麼會是遺落在外的皇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
若此事為真,那他豈不是一直都誤會了妻子?
不,其實一開始她便坦言了。
江聿是某位極重要的友人托孤,千叮萬囑務必當成親子善待。彼時兩人新婚燕爾,正是情濃之際,對於這個說法江韜深信不疑,所以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
感受箭矢般尖銳的眼神,餘氏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哪怕沒有回頭,也知道對方此刻心中定然恨透她。
她從未像這一刻懊悔不已。
渴望巴結已久的東西原來近在咫尺,天賜良機就這樣硬生生錯過。過去怕江聿與自己兒子爭搶的念頭,成了最大笑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賓甚至連與對方同張桌案的資格都沒有,但凡當初留有一線餘地,都不至於將人徹底得罪透。
同樣絕望的還有江老夫人。
想到江氏離尊榮隻有一步之遙,金子砸到被窩裡都不知道撿,她就覺得胸口血氣陣陣上湧。
恨不得將餘氏生吞活剝了。
都是這個瞎了眼的賤人挑撥離間!有眼不識泰山!
寧氏死了也就死了,位子也騰出來了,還不肯善罷甘休,非要將對方一雙兒女踩入泥裡才行!
江老夫人自是不願承認,餘氏能到江韜身邊,其實有她的手筆在。
這場春景賞的眾人心緒比柳絮還要紛亂。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像一柄重錘砸在心口。
江韜仿佛一下蒼老了好幾歲,腰背都顯得佝僂頹喪起來。
多年後仿佛再次看到女子花容凋零,決絕含恨的眼神。他緊閉雙目,胸腔隨呼吸痛苦起伏。
他曾對寧聞君付出過真心,因此反噬才會來得更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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