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如水落油鍋,驚得四方濺起。也不管前腳剛示好的韋氏如何作想,榮安公主大張旗鼓,恨不得昭告天下。中宮嫡出,金尊玉貴。
這個半道殺出的皇子攪亂原先局麵。
各路人馬心思異樣,江氏卻一心沉浸在總算受邀的巨大欣喜中。
江老夫人頭不疼了,餘氏也不裝柔弱可憐了,江韜更是滿麵紅光,仿佛已經看到平步青雲的未來。
遠處山與天相接的邊界被雲霧稀釋得格外模糊,鑾鈴聲響漸止,麵容冷漠的女護衛率先翻身下馬,動作乾淨利落。作為榮安公主的貼身護衛,待遇不同於尋常侍婢,自是無人敢輕視。
絲綢裝裹,華紗半遮,幽幽沉水香浸潤著權勢的氣息。餘氏滿眼歆羨,想著自己兒子也能這樣風光。
下一刻卻在榮安公主身後,瞥見一道熟悉至極的身影。
少女雙袖籠著薄淡的檀香,斂目垂首,眉心點染的朱砂鮮豔欲滴。
心頭突突急跳,餘氏睜大雙眼,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並非容貌相似者,確確實實就是江辭盈。
旁邊江老夫人等人也注意到了,臉色變得複雜難看起來,隻是礙於公主跟前不敢造次問責。
幾人皆恨得牙癢癢。
分明公主親近她,卻不聲不響半點也不幫扶家中!
從皇宮到關外,為質數年再返榮華。榮安公主早已能做到寵辱不驚,淡看風雲。可辭盈不能。
短短幾步,那些帶著試探的視線盯得她如芒在背,袖下指尖不自在蜷起。她知道其中定有餘氏祖母他們的……
司馬蕙叫人在自己身側添了座,目光仍溫和投向下方,明珠耳璫未見絲毫搖晃,輕聲說道。
“抬眼看看。”
極具包容的嗓音如百川融彙奔流,似乎受到某種安撫與蠱惑,少女睫羽顫了下,終於緩緩抬起眸。
自高階俯瞰,看到的俱是那些人恭敬低垂的眼瞼弧度。不管是她的祖母父親,還是往日那些態度輕傲的名士。
“你之所以會怕,是因為從前隻能仰頭看他們。”
儲君根基淺薄,江山和美人很大程度上隻能二選一。娶|妹逆|倫,將討來嚴厲的口誅筆伐,若繼承大統,恐怕這段孽情今生難以見光,可若他選擇後者……
司馬蕙失笑。
很快否定這個可能。
多少同胞手足乃至親生父子,為了世間至高之位刀戎相見,拚個你死我活。以江聿的理智與薄情,焉能不懂買櫝還珠、舍本逐末的道理?
按照她的猜想。
不論哪一個,江聿都不會放棄。表麵兄妹之禮相待,背地繼續暗度陳倉,等時機成熟再給江辭盈安排新身份,藏入禁庭……
心底不禁生出同情,榮安公主麵上不顯,笑著說了幾句調劑氛圍的話,這才引出今日真正的主人公。
“說來這位你們也認識,我久居京師,比不上諸位是雲州的舊識。”
短短一句話,令在座眾人神色微妙。
人既是在雲州找到的,要麼長於此地要麼漂泊而定。但他們認識,說明同一階層。
時下門第出身猶如天嶄,上士高賓與白丁俗客極少交往。這也是當初江等容看不起維持扈從身份的解凜川的緣由。
辭盈眼皮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