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抽盲袋的一個半小時裡,聞有喬沒有再和藺菀青說過話。
最後,在大家不舍的聲音中結束了直播。
聞有喬把拆好的盲袋一個個包裝好放進背包裡,麵前伸出一隻手,手指修長,似乎能看見皮肉下青色的血管。
“我來背吧?”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他的手卻不容拒絕地捏著背包的背帶。
他的神情很平靜,沒有不滿、沒有失落,也沒有生氣——即使被沉默地對待,也無法撼動他的麵具。
聞有喬卻沒有放手。
而是緊緊地握著書包,抿著嘴唇,抬頭看著他。
藺菀青仔細地端詳著她的麵容,緊接著笑起來。
聞有喬:“……”
“你除了笑就沒有彆的表情了嗎?”
“很少看見你這副表情,覺得很新奇。”
藺菀青笑著補充:“嗯,現在這個語氣也很新奇哦。”
“你的每一麵……”他微微低頭,湊近她,“我都很想了解。”
聞有喬沉默了一會,小聲嘟囔道。
“真是的,所以說……我很不擅長和這種類型的人相處啊。”
她抓著背包袋子的左手兀地鬆開,男人下意識地拎起這突然變重的書包,晃神的刹那,那張五官明銳的臉就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很近。
近到能看見她顫動的瞳仁,看到眉毛中隱含的那顆鮮明的痣,看到她額角經由歲月留下的疤。
看到那蘊含著決意、頑強、不熄的火焰的眼睛。
他能感受到她的雙手緊攥著他的手臂,帶著無法輕易掙脫的力道。
“藺菀青。”
“你沒有自己的願望嗎?”
男人那雙從來都是蘊含著一成不變的微笑的眼睛,此時此刻,終於浮現出一抹驚訝、困惑,亦或者是玻璃瓶子被自外向內打碎的狼狽。
他嘴角的弧度斂起。
“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呢,有喬。我當然有……”
“是什麼?”她問道。
——很多。
希望母親能達成她的願望,為此不斷地模仿那些一成不變的麵孔。
希望凡事都做得完美,不落人口舌,為此撫平衣服上的每一道褶皺,學習每一條不得不銘刻於心的規則。
希望站到更高的地方,為此可以忍受灰色的天空。
哪怕無法像童年那樣,在樓下的小吃推車裡買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然後被找不到人,急得團團轉的媽媽扇了一巴掌,最後又緊緊抱在懷裡。
那麼多好的願望,可是,在看見那雙眼睛時,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現在的他,想吃什麼就可以吃,想玩什麼都可以玩。他有很多錢,看見過高處的天空和遠方的世界。
多麼幸福的人生。
可是藺菀青比誰都清楚。
那時候握在手心裡的紅薯的溫度,和母親的懷抱一樣,都是回不去的東西。就像他一樣,再也找不回蜷縮在她懷抱裡的姿勢。
她開始變得陌生,變得強硬,冰冷,喜怒不形於色。
她要求他成為“藺菀青”。
所以沒關係。
過去的名字,和過往一同消失就好。
他不再是那個孩子了。
他現在是可靠的,沉穩的,完美的“藺菀青”,也隻是“藺菀青”。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
聞有喬再次執拗地問出這句話。
是“你”,不是“藺菀青”,不是你母親意誌的延伸。
隻是出於你自身的意誌。
藺菀青不語。
聞有喬久久地注視著他。
男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邁出這一步的刹那,他猛然回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步伐。
“我明白的。”
藺菀青:“……明白什麼?”
“想要實現媽媽的願望,希望她過得幸福,這件事,這份心情,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