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過了沒多久,另一場動蕩的浪潮又席卷而來。
私人經營被明令禁止,他們賴以生存、也承載了無數記憶的“白家小飯店”,不得不麵臨關閉的命運。
晚上,油燈下,夫妻倆對坐商議。
“晚晚,”白屹淮看著妻子有些落寞的神情,輕聲開口。
“爸今天托人帶信來了,建議我們去京市。那邊情況相對好一些,他和孩子們也都在,能有個照應。”
陸晚緹摩挲著磨得光滑的舊桌沿,這裡的一磚一瓦,一桌一椅,都浸透了他們共同生活的氣息。
她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非得走嗎?這房子,這飯店……還有這村子,我們都待了這麼多年了。”
白屹淮歎了口氣,伸手覆住她微涼的手背:“我明白你的不舍。但眼下這風浪,咱們這小船,停在這裡太顯眼了。
去京市,有你爸這棵大樹,有孩子們照應,咱們也能圖個清靜,平安度過。等風浪過去了,若還想回來,咱們再回來,好嗎?”他的聲音沉穩而充滿安撫的力量。
陸晚緹抬起眼,看著他眼中不容置疑的關切和保護欲,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她終是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好,聽你的。”
決定之後,便是收拾。陸晚緹依依不舍地在院子裡、房間裡慢慢走著,撫摸著那棵她和白屹淮一起種下的棗樹,如今已亭亭如蓋;
擦拭著飯店裡那些用了多年的碗碟灶台,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往日食客的喧鬨和鍋鏟碰撞的聲響。
她把一些實在帶不走、又充滿回憶的小物件,仔細地包好,藏進了空間裡。
“彆看了,晚晚,”白屹淮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柔聲道。
“家不是房子,是人在哪裡。有你和孩子們在的地方,就是咱們的家。這些東西,先讓它們在這裡睡著,等將來太平了,咱們再回來看它們。”
陸晚緹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輕輕“嗯”了一聲。
離開那天,天色微明。簡單的行李已經裝上了車。陸晚緹最後看了一眼在晨霧中靜謐的小院和緊閉的店門,眼眶微微發紅。
白屹淮緊緊握著她的手,低聲說:“走吧,晚晚。新家的小院,我已經托人收拾好了,也給你留了塊地,到時候你想種花還是種菜,都隨你。”
在他的牽引和安慰下,陸晚緹終於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
來到京市,住進了平房小院裡,開始了新的生活。
“忙忙碌碌大半輩子,突然閒下來,還挺不習慣。”陸晚緹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著丈夫在菜畦裡忙碌。
白屹淮直起腰,擦了把汗:“外麵亂成一鍋粥,想帶你出去轉轉也不能啊。”
“那哪敢出去?”陸晚緹歎氣,“出去買個菜,滿大街都是打砸搶的,看著都心驚。”
“就是,”白屹淮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石凳上。
“多辛苦才安穩下來……你自己千萬彆單獨出去,等我忙完院裡這點活,再陪你一起去。”白屹淮也明白話都不敢亂說,免得被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