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清楚地記得剛才衝下山坡前看到的情景。
王凱旋撿起地上的空槍想要開槍吸引猛虎注意力救他,卻被身邊幾個人驚慌失措地死死抱住甚至搶奪。
除了王凱旋和緊挨著他的兩三個心腹下屬,此刻其他人全都麵紅耳赤,慚愧地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你們,”陳冬河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嚴,穿透寒風,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滾吧!”
這話說得平靜,卻如同驚雷在每個人心中炸響。
那些人猛地抬頭,臉上露出錯愕和茫然。
有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在陳冬河冰冷的注視下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山裡的狼群已經被這頭虎的動靜嚇跑了,一時半會兒不敢回來找你們麻煩。”
“順著我們來時的腳印,能摸回屯子。各自好自為之。”
他聲音冰冷的說完這些話,便不再看那些人,轉身開始檢查虎屍。
他不可能因為這些人在生死關頭暴露出的懦弱和自私就痛下殺手。
但也無法原諒,更不願與之為伍。
這些人既然在危難時刻選擇了自保而犧牲他人,就不配與他陳冬河同行。
那些人聞言,如蒙大赦,臉上閃過慶幸、羞愧和慌亂,低著頭,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從陳冬河身邊魚貫而過,沒有人敢多說半個字。
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狼狽的腳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等那些人深一腳淺腳地消失在下山的小路儘頭,陳冬河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下來。
他重新看向王凱旋和他身旁僅剩的三四個人時,臉上又露出了那種讓人心安的笑容。
“王叔,其實之前你們繞路來屯子裡找我時,我就想提醒你。”
他走過來,幫著檢查王凱旋手臂上一處被樹枝劃破的傷口,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責備。
“但看到你們浩浩蕩蕩三十多號人,還都背著槍,我以為你找來的至少都是些經驗豐富的老獵人,想著人多槍多,總不會出大岔子。”
他搖搖頭,繼續道:“現在看來,那些家夥估計十有八九都是張小斌臨時拉來湊數,濫竽充數的生瓜蛋子吧?”
“但凡裡頭有幾個真本事的獵人,三十多條槍聚在一起,就算真點背遇到了猛虎,結陣放槍也能把它嚇跑。”
“結果就這?一觸即潰,扔下同伴隻顧自己逃命……”
王凱旋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澀笑容,懊悔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事兒……這事兒我還真沒親自仔細了解排查,光聽信了張小斌那王八蛋的一麵之詞。都怪這個狗日的。”
“誰知道那龜孫子為了貪功和好處,敢隨便在村裡湊了些沒經驗的老百姓就敢冒充獵戶。”
王凱旋握緊拳頭,因用力而指節發白,卻又無力地鬆開,看著雪地裡同伴的殘骸,聲音哽咽。
“槍……槍還是我費了老大勁從武裝部借調來的,結果現在……死的死,散的散。我……我回去怎麼交代啊!”
事情徹底鬨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局麵幾乎再無回旋餘地。
十幾條鮮活的生命葬身虎口,單是如何安撫那些悲痛欲絕的家屬、籌措足額撫恤金,就足以讓王凱旋頭疼欲裂。
他的前途仿佛被厚重烏雲遮蔽,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