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那些自詡清流的讀書人,蘇錦兒盯著他,總覺得他們心裡的衡量標準複雜得很。”
劉啟絲毫沒有著急回答她,他隻是把蘇錦兒的手握得更緊了。
拉著一同回到院子深處的石桌石凳旁。
趙含嫣在後麵和趙如煙對視一眼,很快帶著妹妹悄悄縮到周邊樹蔭下。
給劉啟不那麼顯眼地鬆肩捏背。
在兩姐妹看來,接下來要說的那些東西。
似乎與她們這些年所知道的人情世故,完全不是一個層麵的深水事。
“出身蘇氏的你當然明白,那撥北方清議榜上的人,心頭最珍惜其實隻有三樣。”
低聲說話的蘇錦兒遲疑片刻,她其實太明白這種氛圍。
打小生在其中,自然看得到外人難以察覺的隱秘筋脈。
“畢竟,他們既沒有兵權,手裡沒幾個錢,所憑指的隻有一紙些許清名。”
“不過靠唇舌跟紙上談兵,竟真到了轉動朝局的地步。”
“有時連皇帝的命運成敗都捏在他們隻言片語裡。”
“所以名聲這東西在他們看來比命還金貴。”
“誰的名聲一旦壞掉,就等同於被整個圈子徹底拋棄。”
“說得不錯,但還沒到根子上。”
劉啟先是讚許地點頭,隨後又輕輕搖了搖頭。
“名聲風骨隻是他們用來粉飾自己的外衣。”
“這些人真正賴以生存的,是對文化與道德的絕對解釋權。”
“他們想讓誰當忠臣,誰就是萬古流芳的忠臣。”
“他們想讓誰做奸賊,誰就得背上千秋萬代的罵名。”
“這套遊戲規則由他們製定,自己又順理成章地當上了裁判。”
“任何想參與這場遊戲的人,都必須無條件遵守他們的規矩,並且接受他們的評判。”
“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概莫能外。”
劉啟的這番話,比剛才剖析那些門閥世家時,還要來得深刻見血。
他等於是直接撕開了“清流文人”那層光鮮的外皮。
將底下那套冰冷殘酷的權力法則,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
“我殺了夏侯淵,他們就罵我殘暴不仁。”
“我下令炮轟江州城,他們就指責我嗜殺成性。”
“我在南方營建新都,他們又說我勞民傷財,懷有不臣之心。”
“不管我做了什麼,從他們嘴裡說出來,就沒有一件是對的,沒有一件是好的。”
“根本原因是我沒有按照他們定下的遊戲規則來。”
“我選擇直接掀了桌子,用了他們最鄙視也最恐懼的力量,把他們徹底碾壓。”
“所以他們又恨又怕,才會拚了命地想把我塑造成一個暴君、一個國賊。”
“妄圖用他們最擅長的輿論武器,來將我孤立,最終將我毀滅。”
蘇錦兒聽得心頭發緊。
她知道劉啟說的這些全都是事實。
自從劉啟崛起之後,民間輿論,特彆是讀書人圈子裡的風評。
對他確實極為不友好。
各種攻擊抹黑他的文章段子,就像潮水一樣層出不窮。
雖然這些東西根本傷不到劉啟分毫,可聽在耳裡確實讓人心生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