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的謀算繞了好幾道彎,每一步,都是針對性極強的狠招。
拿世家在廟堂鄉裡的影響力、財富、風評全都抖摟了個乾淨,徹底用上。
其實這就是一張無形的大網慢慢收緊。
他覺得已經吃定了劉啟,即便對方實力強橫也難脫掌控。
會裡的各家家主聽完,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
反倒躍躍欲試,連眉眼間都多了幾分興奮。
仿佛都會有那麼一天,看劉啟狼狽得不知所措,勢必要來求他們這些‘族長大佬’。
“這思路確實妙,王兄不愧是老辣久經世事的人。”
“那照計行事,五姓七望都在一條繩上。”
“這仗不怕打不贏,讓那獨夫混不過今年。”
“本來想斷我輩根基,那就在他翻臉前先把這一桌子盤子都擰爛給他瞧瞧。”
一場針對劉啟和新晉帝國、策劃許久的巨大陰謀,就這樣在幽暗的密室裡悄然定局。
有人自信滿滿,沉溺於自己臆造的故事。
以為時代還是那樣由他們一句話就能撥轉方向。
他們不曉得,等著他們的早已不是舊日應聲而起的皇帝。
而是一股足以徹底摧枯拉朽的新勁力。
還是照著老路測算,哪知道這新帝國壓根和以往那些本質全異,底層結構早改得麵目全非。
所有自以為不動如山的底牌,劉啟看了隻怕會覺得不過是一堆陳舊的把戲。
也許他們還幻想著重上一場舊時代的博弈。
可時代的天平已然傾倒,並不會再回頭等他們自取其敗。
世家們暗中的行動慢慢展開,沒過幾日,王淩籌劃的一波行動悄然撲麵。
接二連三的新說法和怪論。
原本還隻是茶樓酒坊的幾句話,驟然之間就遍布自皇城到南北鄉裡。
自詡有風骨節氣的大儒們紛紛出來說法,在文章奏章裡麵四處作態,試圖動之以情。
一些身穿儒衫的‘人物’,引經據典大聲指斥朝廷。
如今的土地改革是官逼民反,是圖名利毀祖訓的大錯。
不知話哪來個頭,劉啟被傳得比商紂還荒淫。
比先秦還專絕,說不得都成了當世權惡獨夫。
這種說法隔三岔五一輪,仿佛真就隻有他們在為天下操心。
掩人耳目的能耐讓風聲都變了腔調。
最要緊是老學究信這一套的還真不少,反應很大,咬住就是‘禮崩樂壞’。
動輒論及齊家治國,聲稱新製“一出,便號天下已亡”。
於是,越來越多看不慣、卻又無能為力的腐儒們開始聚集。
寫奏章上墅,甚至不惜裹挾後生堵堵宮門。
他們不再隻是在案幾吵嚷,而是送到宮門下說‘不除三字,就死也要跪在這’。
一撥輪完又一撥輪替。
傳言四野,市井攪擾,城中民心惶亂得很,大事還沒見,卻已經如有驟雨將來。
士林裡被拔為共主的鄭玄,此時帶頭嗓門喊得最響,這番帶動下,動靜當然格外巨大。
對方的風頭完全遮過去,形勢一下子就翻了天。
支持新政的官員在朝中都變得進退維穀,無所適從。
其實這些做事的人也未必摸不到實情,書生出身,自知變法其實是條死路亦是活機。
但直麵迎頭摧掃的大潮,他們終究忍不住左右猶疑。
軍機處內也好不到哪兒去,傳來的是連綿不絕大事壓頂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