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麵包車在一片陳舊的居民區停下。
四層樓高的房子，陽台上晾曬著密密麻麻的衣服，卻沒看見什麼人。
“走吧，大家都在裡麵等你。”萬哥拉著陳南的胳膊，力道有點大，生怕他跑了。
陳南被帶到一棟居民樓的二樓，腳還沒踏進屋子，就被萬哥猛地推了一把。
“砰——”鐵門在身後關上時，發出了沉重的碰撞聲，還有清晰的鎖門聲。
他站穩腳跟，看著昏暗的屋內，感覺自己踏入了另一個世界。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一盞昏黃的燈泡懸在中央，二三十個年輕人盤腿坐在水泥地上，認真地聽一個站在白板前的男人講課。
而牆上，大塊的壁灰脫落，上麵還貼滿了手寫標語：“今天睡地板，明天當老板”、“辛苦一年，幸福一生”、“人脈就是錢脈，裂變就是命脈”、“跟著體係走，豪車豪宅全都有”、“成功不等人，機遇隻找信的人”、“抱團打天下，人人當老大”......
見他們進來，站在白板前的男人便走了過來，笑著向陳南伸出手，“歡迎來到夢想之家，我是這裡的主任，姓劉。”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領帶係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得像要把人看穿。
這應該就是傳銷組織的小頭目了。
“我叫林海，是王小明的朋友。”陳南做著簡單的自我介紹，按照事先排練好的說辭，“聽小明說這投資挺賺錢，我就過來看看。”
劉主任露出和善的笑容，“沒錯，隻要投個小本錢，月入過萬甚至幾十萬，都不是夢！”他故意加重‘小本錢’三個字，暗示對方投資要不了多少錢，但回報多。
陳南點了點頭，裝作好奇地環顧四周。這一層樓，起碼住了十幾個人，地板上的鋪蓋、七零八落的日用品、兩台舊電腦......他將這些畫麵，都記錄在他脖子上那條項鏈吊墜裡，裡麵有事先藏好的針孔攝像頭。
屋內散發著汗味和廉價香煙的氣味，陳南忍著不適，問：“具體是做什麼的？大概需要多少錢？”
“這個不著急。”劉主任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陰鷙與算計，“你今天坐車也累了，明天再說。”
陳南被安排和王小明一間房裡，王經理走之前，手搭在王小明的肩上，拍了拍，“好好跟你朋友聊聊我們的生意，爭取你們今年都能賺大錢。”
王小明的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因為剛剛不僅有王經理的若有所指，還有萬哥走時的眼神警告。
他怕了，怕再被他們揍！
陳南環顧四周，發現有幾個體格健壯的男人守在門口和陽台，所有的窗戶都被木板釘死。
這間房，除了他們，還住了八個人。
“這就是你跟林海說的投資？”陳南低聲地質問王小明，“你知道他們在乾什麼嗎？”
王小明說：“不知道，但他們說了，隻要我能連拉個人進來，他們就放我出去。”
“你想拉林海換你自由？”這倒是挺符合王小明貪生怕死的人設，陳南冷笑，“想得到挺美，沒榨乾你的利用價值之前，他們是不可能放人的！”
王小明的神情凝固了一瞬，隨即搖頭，“不會的，他們答應會放過我的！我沒錢，他們留著我也沒用！”他剛到這裡時，他們把他的銀行卡拿走，結果因為卡裡連一百塊都沒有，就被拖去揍了一頓，說他浪費他們的糧食，還說讓他聯係親戚朋友，隻要拉一個進來就放他走。他那些親戚跟他的生活條件一樣，哪裡有錢？於是他就說上網找同學，就在這個時候，林海聯係了他。
但他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陳南。
陳南冷哼，“你也不想想，你知道他們的事，也看清楚了他們的樣子，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想想電視上，能保守秘密的都是什麼人？”
是死人！
王小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冷意從身體到四肢百骸，止不住的顫抖。
“那......那怎麼辦？”王小明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甚至還有哭腔。
“你按我說的做，明天我們......”陳南在他耳邊說了大致的計劃。
第二天早上，陳南是被一陣嘹亮的口號給吵醒的，“拉三個夥伴，月入過萬；帶十組團隊，年入百萬！錯過這波風口，再等十年春秋......”
陳南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時鐘，才早上七點。
傳銷都這麼拚命嗎？
有這精神頭，乾什麼不能賺錢？非要搞這虛頭巴腦的。
陳南本想躺回去繼續睡，但耳機裡傳來了帽子叔叔的聲音，“去看看。”聯係帽子叔叔的耳機是內置的，表麵根本看不出來，所以也一直沒被人發現。
有什麼好看的，肯定是在開洗腦大會呢！
可他又不能不去。
陳南輕歎了口氣，連忙起身，走出房間。
還是昨天那個昏暗的客廳，燈光聚焦在白板前，那位西裝革履、情緒激昂的劉主任身上。
“各位家人們、兄弟姐妹們！請你們摸著自己的心，問一問自己：你，甘心嗎？甘心一輩子為彆人打工，看著老板開豪車、住彆墅，而你隻能拿著死工資，存了一輩子錢還買不起房和車嗎？甘心讓你的父母在晚年不能安享清福，讓你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嗎？”
他故意停頓，掃視了一圈台下那些激動的、迷茫的麵孔，繼續說：“不！我們不甘心！所以，我們來到了這裡！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司，這是一個點石成金的機遇！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今天，你拉來的不是一個客戶、一個夥伴，而是你未來商業帝國的一塊基石！隻要你發展兩個合作夥伴，他們再各自發展兩個，層層複製，無限裂變！你就能實現躺著掙錢！即使你在睡覺，你的團隊也在為你賺錢！”
“跟著我們乾的，一年寶馬，兩年彆墅，三年實現財富自由！懷疑觀望的，隻能永遠活在社會的底層！來，全體起立！跟我一起，喊出我們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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