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的大腦在嗡鳴,一片空白。
他瘋了一樣將油門踩到底,想象了無數種血腥殘忍的場麵,甚至做好了與暴徒火並的準備,唯獨沒有眼前這一幕。
七八輛防暴警車呈半月形散開,雪亮的強光燈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將整個沙場照得亮如白晝。
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沙土的腥味和引擎的低吼。
而那個男人,祁同偉,就站在所有光束的中心。
他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筆挺的警服在夜風中紋絲不動。
那股從容不迫的強大氣場,就讓那群前一秒還窮凶極惡的打手們丟盔棄甲,抱頭蹲地,瑟瑟發抖。
這是一種怎樣的氣場?
安欣感覺自己像一個遲到的、滑稽的配角,闖入了彆人早已寫好劇本的舞台。
“還愣著乾什麼?救人!”
祁同偉沒有回頭,但他的指令穿透夜風,清晰地傳到了安欣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
安欣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衝向那個還在微微聳動的沙土堆,不顧一切地徒手就往外刨。
兩名裝備精良的防暴警察也立刻上前,用工兵鏟迅速作業,效率遠超安欣的雙手。
很快,一個人形被挖了出來。
是高啟強。
他渾身是沙,口鼻裡都在往外冒著泥土,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樣子狼狽到了極點。
“咳咳……咳……”
高啟強掙紮著抬起頭,第一眼就看到了衝到他麵前、滿臉焦急的安欣,他劫後餘生地喊了一聲。
“安警官……”
然而,他的目光卻越過了安欣的肩膀,投向了不遠處那個被所有光線勾勒出輪廓的偉岸身影。
高啟強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那份劫後餘生的驚恐變得無比真實。
他對著祁同偉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混雜著敬畏與感激涕零的複雜表情。
安欣扶起他,急切地拍著他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你安全了。”
高啟強卻隻是死死抓住安欣的胳膊,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
祁同偉緩步走了過來。
他沒有看高啟強,也沒有看安欣,隻是對著那群蹲在地上的打手,下達了命令。
“全部帶走。”
“還有他們。”他指了指聞訊趕來,同樣被這陣仗嚇傻的李有田和幾個村民。
李有田慌了:“警察同誌,我們是受害者啊!”
祁同偉的視線終於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卻讓李有田瞬間噤聲。
“聚眾鬥毆,沒有贏家,更沒有純粹的受害者。”
“全部帶回局裡,分開關押,挨個審訊。”
安欣想說什麼,但看著祁同偉那張沒有任何多餘情緒的臉,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市局的審訊室,燈光慘白得有些刺眼。
老周被銬在審訊椅上,他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緩過神來,開始恢複了幾分地痞的蠻橫。
“警察同誌,我可什麼都沒乾。我們就是去談生意,他們莽村的人先動的手。”
“我們那是正當防衛。”
審訊室的門開了。
祁同偉走了進來,他身後沒有跟任何人。
腳步聲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老周的心上。
他拉開椅子,坐在老周對麵,將一份文件輕輕放在桌上。
“周海,外號老周,徐江的左膀右臂,負責白金瀚的安保,和莽村的拆遷項目。”
祁同偉的聲音很平,像是在念一份無關緊要的報告。
老周的心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祁同偉沒有理他,繼續說道。
“徐江被抓後,你私下聯係了建工集團的另外幾個股東,想把莽村這塊地轉手出去,繞開徐江,自己吞下這筆錢。”
老周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冷汗。
這些事,他做得極為隱秘,這個姓祁的怎麼會知道?
“你胡說!”
祁同偉抬起頭,終於正視他。
老周的內心像一座瞬間熄滅的火山,從不可一世的噴發到被冰封的死寂,隻因祁同偉的注視。
“活埋高啟強,是誰的主意?”祁同偉問。
“是他自己找死!他斷我們財路!”
老周下意識地吼道,聲音卻已帶上了一絲顫抖。
“是嗎?”
祁同偉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模糊的電流聲後,傳出兩個男人的對話。
“……老徐,供電局那邊的事,你得抓緊了……”
“……放心,趙立冬那個人,我清楚得很,隻要錢到位,京海市的電,一半都是我們說了算……”
錄音很短,也很模糊,但“趙立冬”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在老周的耳邊炸響!
他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為死灰。
是徐江!
是徐江和市供電局副局長趙立冬的對話!
這祁同偉…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盤錄音帶…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