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得離張瑾更近了些,悍匪氣息毫無保留地釋放。
“張尚書。”
“在安州,在邊境,誰能讓老百姓活下去,誰能守住這座城,誰就是軍法!”
“安州乃是軍法之地。”
“但軍法,終究要歸於國法。”
張瑾的聲音終於響起,他緩緩坐直了身體。
“胡漣乃朝廷命官,縱有千般不是也該由三法司會審,由吏部定奪。”
“林防禦使此舉已是越權。”
“本官此來並非隻為胡漣一人。”
“更是為了安州的法度,為了朝廷的體麵。”
張瑾頓了頓,目光掃過一臉死灰的高俅,又落回到林火身上。
“案卷何在?”
“本官需要查驗詳情之後再做定奪,上報丞相與陛下。”
他這一手,玩得極高。
既表明了立場,又沒有立刻把事情做絕。
查案卷?
這是官場上的標準流程,誰也挑不出錯。
但也是一種拖延。
林火心裡門兒清。
老狐狸。
他笑了笑,很爽快地點頭。
“當然。”
“張尚書秉公辦理,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他側過頭,對著已經快要虛脫的高俅使了個眼色。
“高知府,還不快去準備案卷,再安排人手送尚書大人去驛館歇息?”
“啊?哦!是,是!”
高俅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林火又轉向張瑾,做了個請的手勢。
“尚書大人一路勞頓,先請歇息。”
“驛館那邊我都安排好了,派了一隊親兵沿途保護,務必保證您的安全。”
“有勞了。”
張瑾站起身,在兩名隨從的簇擁下,緩步向堂外走去。
……
通往驛館的路上,張瑾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車外,是靖王趙崢溫和的聲音。
“尚書大人,今晚下官在府中備了薄酒為您接風洗塵。”
張瑾沒有回應趙崢的邀請,反而問了一個他一直憋在心裡的話題。
“王爺。”
“胡漣……到底在何處?”
趙崢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歎息。
“尚書大人其實……”
“您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
張瑾愣住了。
他什麼時候見過?
從進城門到知府衙門,他根本沒看到胡漣的影子。
趙崢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不忍。
“就在……城門上。”
城門上?
張瑾的腦子飛速運轉,回憶著進城時的一幕。
城門洞上方掛著個風乾肉塊一樣的東西。
一股寒意,瞬間升起。
“那……那是……”
趙崢點了點頭。
“他當街縱馬羞辱百姓還……還侮辱軍民。”
“林軍將勸阻不成,反被他辱罵為賊寇。”
“一怒之下……”
“他下令將胡長史……”
“砍去四肢,做成了人彘掛在那裡,說是要警示所有敢在安州作亂的人。”
“嘔——”
張瑾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推開車窗,對著外麵乾嘔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黃膽水都快吐出來了。
瘋子!
殘殺朝廷命官,還用如此酷烈的手段!
他怎麼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