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鎮北軍的弟兄哪個不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論單打獨鬥,他們這幫泥腿子不夠看!”
齊鎮北沒說話,眼睛死死盯著下方。
他看到,隨著旗官手中令旗一揮,那些正在跑步的方陣,瞬間變向,從一路縱隊,唰地一下,變成三路。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混亂。
令旗再一揮,鼓點一變。
前排士兵立刻半蹲,舉起盾牌,後排士兵的連弩從盾牌縫隙中伸出。
動作整齊劃一,像一個人。
齊鎮北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身邊的幕僚也看傻了。
“這……這是什麼陣法?”
“聞所未聞……但……好快的反應!”
齊鎮北看明白了。
這不是陣法。
這是紀律!
他想起了自己麾下的驕兵悍將。
勇則勇矣,但散漫慣了,上了戰場,往往各自為戰。
順風仗還好,一旦陷入膠著,或者遭遇突襲,很容易就亂了。
可林火的兵……
齊鎮北無法想象,這樣一支軍隊,如果拉到戰場上,會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他們可能個人武藝不精,但他們是一個整體。
一個絕對服從,行動如一的整體。
“傳令下去。”
齊鎮北的聲音有些乾澀。
“以後我們和安州防區協同操練。”
“啊?將軍?”
參將大驚。
“讓他們學。”
“學他們這套古怪的練兵法。”
“我倒要看看能練出個什麼名堂。”
命令傳下去,鎮北軍的軍官們炸了鍋。
讓他們去跟一群泥腿子學走正步?
開什麼玩笑!
大部分人怨聲載道,陽奉陰違。
但總有那麼一些人,心思活絡。
校尉李瑞就是其中一個。
他年輕有野心,但在論資排輩的鎮北軍裡,升遷無望。
他親眼見過林火的斥候小隊,用望遠鏡和連弩,在幾十丈外把北狄的遊騎兵一個個射下馬。
那種降維打擊般的震撼,讓他徹夜難眠。
現在有機會能接觸到林火的練兵法,他第一個報了名。
“李哥你真去啊?不嫌丟人?”
“丟人?”
李瑞冷笑一聲。
“能學到本事,能打勝仗能活命那叫丟人嗎?”
“那叫識時務!”
他帶著幾個心腹,打著“協同巡邏”的旗號,天天往林火的軍營跑。
林火手下的軍官得了命令,倒也不藏私。
“我們這叫小隊協同。”
“三人一組,一人觀察兩人掩護。”
“記住,永遠不要把你的後背留給敵人要留給你的兄弟。”
“挖戰壕也是一門學問。”
“這個角度最能防箭。”
“這個深度最能藏身……”
李瑞聽得如癡如醉。
這些東西,他軍中的兵書上從來沒寫過!
他甚至還偷偷跑到格物堂的窗戶外,聽了一耳朵。
裡麵一個年輕的教習,正在講杠杆原理。
“……所以隻要找到合適的支點,給我一根足夠長的棍子,我就能撬動整個地球!”
李瑞聽不懂什麼叫地球,但他聽懂了前半句。
用小力氣,辦大事。
這不就是林火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他想,如果自己也能學會這些……
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齊鎮北的耳目。
“將軍,李瑞那小子都快成林火的門徒了!”
“還帶著一批人!”
“這要是傳出去我們鎮北軍的臉往哪兒擱?”
心腹幕僚憂心忡忡。
“簡直是動搖軍心!”
齊鎮北坐在帥案後,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一言不發。
他心裡,何嘗不是翻江倒海。
高效的農耕,嚴明的軍紀,還有那個神秘的“格物堂”。
林火在打造一個全新的體係。
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卻能感受到其恐怖力量的體係。
而李瑞這些人,正在試圖鑽進這個體係裡,去偷學去模仿。
這是壞事嗎?
齊鎮北問自己。
如果他們學到了本事,變得更強,那鎮北軍是不是也會變得更強?
隻要他們的人心還向著自己。
“隨他們去吧。”
良久,齊鎮北緩緩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