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令營一樣,認親這件事情似乎就也這麼悄然翻篇了,但實際仍有餘波。
本次事件中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就是方望槿。
她從時間到動機全都分析一番,很快想通整件事的關節脈絡,於是就更加想不通:任映真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他怎麼會放棄唾手可得的羅馬大道呢?
隻要他肯伸手,示弱,裝裝可憐就可以為自己博得一個新的人生,沒有比他的身世更完美的跳板了。
當然,他此時的態度日後必然會成為方望槿攻訐他的砝碼。
但是他沒有現實中的記憶,他隻是一個倒黴的主人公才對。
她眼神複雜地咬住下唇,最終決定繼續出招。比起失敗,她更無法接受被無視,她已經想得到觀眾的彈幕會是什麼樣子,她不允許自己被放逐到故事之外。
不論用什麼手段,隻要她能呈現具有話題度的情節,《第二人生》就是她最大的保護傘、最可靠的支柱。
她緊攥雙手。
這不過是一場虛擬的遊戲而已。
觀眾現在是最給她麵子的人:
【女主人設突然邊緣化了】
【現在到底是不是女主已經很不好說了,存在感太低了,這個人設給出來大家是想看團寵情節的,團寵在哪裡?】
【主人公接下來要走勵誌奮鬥向了吧,考個大學功成名就,區彆隻在於後麵是跟任家互相扶持還是說要報複親生父母了,但是看任映真的性格和態度,我覺得後麵應該是前者,沒滋沒味的,大家散了吧】
都追《第二人生》直播了,沒人想看成長救贖文學。
藝術祭將至,校園氛圍無形間熱烈起來,甚至感染了高三學生。
舞台搭建、節目審核,彩排排練,一切都在有條不紊並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這樣的舞台正適合女主角用來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夜晚的琴房空無一人。
她輕巧地推開門,無聲走到明天將會搬去舞台上的鋼琴前,半蹲下身,從口袋中取出一枚薄得透光的刀片。
全都確認過了,不會出錯。本來學校為了節省時間,不會搬運琴房的這台鋼琴,而是直接使用備用的舞台立式鋼琴。但她也準備打招呼說自己習慣了這台鋼琴,她隻要它。
負責老師是不會傻到拒絕校董的女兒的。自然,請方同學幫忙搬鋼琴也沒問題吧?誰能猜得到他會在搬運的時候往琴鍵縫隙裡藏刀片呢?
少女熟練地將透明刀片纏繞在中間音的琴鍵上,固定角度,調整彈力。
現在,隻要明天演出時她在台上受傷,劇本就完整了。
她的傷情要取決於這個親生兒子在任父任母心中的分量。她凝視著自己纖細的手指:如果她一輩子無法再彈鋼琴了,任母還能再接納這個心胸狹窄又冷血殘忍的兒子嗎?
就在她低頭拉緊最後一截細線時——
“你在乾什麼?”
她猛地僵住,轉身,門邊是任映真。他盯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湧上來的這股熱意算不算惱羞成怒,還沒想好說什麼,任映真已經走上前來,夾起那枚刀片,收走了。
幾秒後,她站起身:“你又打算做什麼呢?報警?”
“我不會說出去。”任映真說:“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你也知道了……是不是?我沒興趣搶走你的父母,他們真的很愛你。”
他語調太誠懇,她反而要證明自己不好騙。
她冷笑一聲,轉開頭去不想看到那雙眼睛:“你以為我是在做什麼?錯了、我是在保全我自己。”
任映真才不會明白,這個世界隻是一場虛擬直播。她在這裡付出的代價都不算代價,但如果她真的輸給他,沒有什麼出彩的表現,她的演藝生涯才是真的完蛋了。
這些話,全都不可能在這裡說出來。
“算了。”她自嘲道:“你又怎麼可能懂我。”
“你不喜歡我也很正常。開學第一天就摔倒、哥哥被我追著打,現在又覺得我可能會威脅到你的未來。”任映真說:“我全都理解。”
你理解個屁。她幾乎想要開罵了。你在憐憫我嗎?
“但是不要再受傷了,這也不值得。”
方望槿愣住了。
“你受傷的話,媽媽也會難過。”他輕聲道:“你的母親,我的母親,都是愛著你的。”
任映真把刀片卷進紙巾,用膠帶纏好後丟進垃圾桶。
她心念一動。她忽然覺得,也可以換一種破局的方式,於是哭腔道:“方映真?”
他果然回頭了。
“我很害怕。”方望槿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不管我怎麼做,做得有多好,你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我總是做同一個噩夢,夢見誰都不要我了。”
“……那種事不會發生的。”任映真一副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的樣子,又抽了張手帕紙遞給她:“擦擦吧。”
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給我乾哪來了】
【雖然心機但是好可愛,好想嗬護她,萬人迷光環對屏幕外的我們也起效嗎,我要當小槿花的粉絲了】
【家產已婚,我坐主桌】
【真少爺就是要配假千金啊!】
任映真一怔,隨即想要掙脫她。她連忙兩隻手都握上來,乞求道:“你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