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映真就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搭著江嶼離開了廚房。
回了房間,江嶼坐在任映真旁邊開始拆無菌紗布。
“給我吧。”任映真衝他伸手:“我自己來就行。”
“坐好。我幫你。”江老師頭也不抬地耍流氓,死攥珍貴物資且不容置疑:“你還有一隻手也燙到了,自己弄也不方便。”
任映真略想了想,沒再堅持。兩人一起打量了會傷處,紅腫的部分在燈光下顯得相當觸目驚心。相對來說,手上的傷就沒那麼嚴重了。
“是紀臨乾的吧?”江嶼用生理鹽水把傷口周圍輕輕衝洗了一遍,擦去水跡,然後拆開一卷新的無菌紗布,鬆鬆地裹住傷處,留出透氣的餘地。他頭也不抬,語氣篤定。
“怎麼,”任映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問道,“他有前科?”
“嗯。”江嶼居然真的點頭承認。
任映真一怔,他們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腿好了,手給我。”江嶼繼續道:“當時正好是網上吵得最凶的時候。大概覺得、我搶了陸枕瀾的東西。”
任映真對這事有印象,即便現在他們那個團解散了,現在還有前隊長和前門麵的顏值之爭時不時被翻出來說。
兩種可能,陸枕瀾要麼是擅長借刀殺人的高手,想把紀臨和江嶼一窩端;要麼是不會拴狗的蠢貨,這是紀臨擅自行動。
但不管哪一種,紀臨畢竟是失敗了,還叫江嶼察覺到意圖,那這步棋就毀了。
任映真想,如果自己是陸枕瀾,根本不會在意江嶼。
任映真說:“那我們是同病相憐了。”
江嶼幫他處理好,然後搖搖頭:“不是。”
任映真垂下的眼睫輕輕顫了下。
江嶼竟然也算個對手,腦子比紀臨靈光多了。任映真首先想到的是若以後需要給江嶼下套,得考慮怎麼讓對方發現了也能心甘情願地往裡鑽。
他收回手,站起身。
“你的李因比我的李因更好、《藏春庭》一定會比《春庭遺恨》更好。”
任映真直覺他話裡有話,但更清楚自己不該問,最後隻說:“謝謝你的藥。”
江嶼打好最後一個結,輕輕按壓膠布的位置,確定固定好才站起身:“紗布彆沾水,藥明天早上再換一次,到時候再找我。”聽起來像交代醫囑。
“嗯。”任映真打趣他:“謝謝江醫生。”他動了動包紮好的腿,感覺還不錯。
接下來是正常睡前洗漱、熄燈,結果江嶼的聲音又響起來,帶一點試探性:“我說陸枕瀾壞話,你不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的理由吧。”任映真說:“想討厭陸枕瀾也是你的自由,再者,我跟陸枕瀾又算什麼關係。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咯。”
他頓了頓,又道:“謝謝你幫忙。”
“不用謝。”江嶼說:“還你的糖果。”
任映真迅速將他說的糖果和記憶對上號。一年前的事了。
那時“任映真”還沒決定要乾這行,和朋友約好了去接陸枕瀾下班吃飯,同行的朋友認出來結束排練的江嶼——這時候雙方還是關係尚可的隊友,江嶼就被留下來聊天。
年輕的江嶼還沒有現在的性格和名氣,“任映真”看出了他很難被察覺的不耐煩,給雙方都墊了一個台階下。在江嶼告辭之前,“任映真”給了他一把糖果。
一把普通的糖果。任映真甚至要花點力氣才能把它從記憶深處翻出來。因為這對“任映真”來說幾乎是一種本能的行為,“他”不吝嗇善意,習慣於通過這種方式去收獲更多的喜愛和關注……但糖果應該真的是無心之舉。
換位思考,他在彼時彼刻也會做一樣的事,但沒有哪個任映真會思考這將給江嶼帶來什麼。
“江老師的還禮有點貴重啊。”任映真輕聲道。
窸窸窣窣。聽起來江嶼翻了個身,也不知道是麵對他還是背對他:“不用還了。”頓了頓,又補充道:“不僅是因為糖果。如果你真想還,可以給我寫張TO簽卡嗎?”
“我給你寫十張。”任映真說:“睡吧。”
隔著一個起居室,紀臨回到房間後就表演了川劇經典才藝,變臉。他煩躁地將換下來的工作服隨手扔到椅背上。助理發信息給他,說今天粉絲送的禮物都整理好了。
他隨手回了個老規矩處理,看著辦就行,彆來煩我。
紀臨坐在床邊,揉著自己突突跳的太陽穴,試圖按下那股來曆不明的、翻騰著的煩躁。
雖然目的確實達成了,但其實並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方式。
我怎麼會這麼沉不住氣?他不禁自我懷疑,他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叫對方有苦說不出還能把自己從事件裡徹底摘出去才對。
還好他提前觀察過監控的角度和廚房布局,隻要他咬死了是意外,任映真又能怎麼辦呢。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他是故意的,剪輯組腦子靈光的話也知道該偏向誰。
腿部受傷影響舞台走位,對舞台劇演員來說意味著什麼?尤其是燙傷,李因有大量的走位動作,衣物摩擦,皮膚拉伸,疼痛加劇時一定會影響演出。
就算陳默真的特彆欣賞任映真,願意大發善心,等這個唯一的李因,《藏春庭》演出延期——劇組其他演員能等多久?投資方能等多久?觀眾又能等多久?
任映真麻煩大了。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助理給他帶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
助理小錢正在整理禮物,他跟著紀臨也有一段時間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簡單判定原則。他很快留下了一部分禮物,另一些則暫時保存,領帶夾、留下!限量版香水、留下!知名潮牌的聯名玩偶、留下!還可以偶爾營業用!
很快他就分揀完畢,直到翻出了一個係著淡藍絲帶的樸素盒子。
小錢拆開盒子一看,原來是手工製品。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但能看出材料廉價,他掂了掂盒子,輕飄飄的。結束《尋味記》錄製後他們還有行程要趕,這東西的尺寸可有點大,收納有點麻煩……
他隨手將這個粘著白色羽毛的東西原樣封回那個紙盒裡,丟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