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舟看出她眼中落寞,安慰道:“會遇到的,等李鋒事了,我幫你找。”
沈紡搖搖頭:“不必了。或許他早已不在了,或許……他根本不想見我。”說完,她收起刀,神情複又堅定,“走吧,我們準備‘禮物’去。”
和沈紡這邊相比,霍硯舟同狐狸十三的相處就更有些微妙的意味。前者在給“獨眼孫”下套時一不留神負傷,在據點換藥時,恰好遇到從鬼市返回的狐狸十三,後者沉默地遞出一卷乾淨布帶。
霍硯舟伸手接過布帶,兩人指尖相觸,一人溫熱,一人戴著冰冷的黑色手套,動作同時一滯。
霍硯舟抬頭瞧他,卻見他避開了自己的視線,收回了手。他問道:“狐狸、你不論做什麼都戴著這個麵具嗎?”
狐狸十三沒理他。
霍硯舟不死心:“已經是火海同舟的關係了,也不能給我瞧一眼嗎?”
“我長得不太方便。”狐狸十三說。
“就憑你露出來的這半張臉,也知道不可能不方便。”霍硯舟調侃道:“怎麼、漂亮人物,怕我看了自慚形穢?”
狐狸十三不說話,就在霍硯舟以為他又要無視自己的時候,他輕笑一聲:“那是因為你沒看見上半張臉、麵具底下的都毀了。”
霍硯舟喉頭一噎,以為自己連踩兩雷,剛要說話,但很快反應過來,氣急敗壞道:“你又騙我!你這張嘴比麵具還唬人!”
“唉、”狐狸十三嘲弄他道,“誰叫霍大人比三歲小孩還好騙些。”話是這麼說,他卻俯身伸手幫霍硯舟在傷口處收了結。
“等你給我收屍的時候,自然知道我長什麼樣了。”他直起身,語氣平淡。
唐糖和林曉在台下無聲尖叫,心說這FLAG可不興立,也太不吉利了!接下來還是雙線並行,又是刺激打戲,霍硯舟和沈紡在鹽場布局同李鋒周旋,很大場麵;而狐狸十三則負責在李鋒宅邸取證。
鹽場這頭雷霆交鋒,預設的絆索被觸發,鹽垛倒塌,漫天白色沙暴;隱藏在角落的石灰胡椒混合的煙霧彈被點燃,辛辣刺鼻的濃煙瞬間蔓延開來;沈紡張弓搭箭,傳信火箭升騰至空,發出動手訊號。
畫麵快速切換,李府這側,鬼魅似的身影避開重重機關和巡邏,成功潛入守衛森嚴的書房,找到隱藏的密室入口。銅匣子裡正是渾河隘口的布防圖原稿,以及李鋒與建州左衛指揮使的密信。
就在狐狸十三取出銅匣的瞬間,一支無聲無息的吹箭射出——
“放!”沈紡清越的聲音穿透黑暗,鹽場激戰已到白熱化階段,所有人悍不畏死,鹽垛化作染血的墳丘。她雁翎刀出鞘,刀光如匹練,心中謹記是為拖延時間。
就在此時,鹽場外圍一處高坡上,事先約好的綠色熒光飛騰至空,閃爍三下,隨即熄滅。
“得手了,撤!”霍硯舟蕩開身前敵人。
“給我追!”李鋒狂怒:“格殺勿論!”
事先約定的撤離會合點,沈紡和霍硯舟帶著其他人突破重圍抵達,眾人皆是身上帶傷,血跡斑斑。狐狸十三閃出,倒不廢話,他從懷中掏出個用油布裹好的銅匣,丟進霍硯舟懷裡:“東西。”
“你受傷了?”沈紡注意到他動作遲滯。
“小事。”狐狸十三說。
李府,返回書房的李鋒已是又驚又怒,他看著密室中空空如也的暗格,再低頭一看地上暗色的血滴,獰笑道:“這小賊跑不遠的,傳令,即刻封城、給我搜!”
彙合點,狐狸十三再取出一枚刻著特殊花紋的木牌遞給沈紡:“趁李鋒還沒下令封城、快走。東門的守衛隊長跟我有舊交,這是信物。”
沈紡接過木牌,看了一眼正湧來的火把長龍和喧囂聲,忽而電念閃轉,問道:“那你呢?”
“……我走不了了。”狐狸十三說。
他摘掉手套,指腹在側肋傷口處抹了一把,舉到兩人眼前,那血液的顏色已經變成妖豔的淡紫。是毒。
他活不成了。
沈紡深吸了一口氣:“好、這就走,告訴我你的名字,也方便來日為你立碑燒紙。”
他似乎愣了一下,鏡頭捕捉到一絲複雜情緒在他眼底極快地閃過,最終定格在釋然上。他說:“不必了。”
霍硯舟最後回頭深深瞧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一行人朝著尚未關閉的東門方向亡命狂奔。待到幾人遠去,狐狸十三長出一口氣,微微晃了晃。他低頭抹去手上的血液,重新戴上手套,調整腕上的袖箭。
繩鏢出袖。
喊殺聲已近在咫尺。
他轉身迎向死亡的浪潮。
京都,北鎮撫司。霍硯舟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留下一道深色疤痕。那包裹完好的銅匣呈上,鐵證如山。
八百裡加急密令飛馳遼東,李鋒被押解進京,直奏禦前,天子震怒。
著即刻處斬、抄沒家產,夷三族。遼東涉案官員,不論大小,一律嚴懲不貸,此案震動朝野,遼東官場為之肅清。
到論功行賞的階段,霍硯舟擢升北鎮撫司鎮撫使,深得上峰器重。京都局勢錯綜複雜,北鎮撫司案牘如山,遼東很快變成了一個遙遠的地名。他不得脫身,隻好修書一封送往遼東都司,交予沈紡,信中細細說了京都審案經過和李鋒伏法的結果。
而沈紡也已升任遼東都司夜不收指揮僉事,依然不著官服,身姿挺拔如鬆。她與霍硯舟保持公文往來,提筆蘸墨、回信時字跡工整,條理分明,信末添了句內容一閃而過:“……反複搜尋,未見遺骸。”
最後一幕是城樓上,塞外長風呼嘯而過,她極目遠眺,從袖中取出葉片,湊近唇邊。
一縷清越悠遠的調子流淌出來,幾個音符往複回旋,追上塞外亙古的長風,盤旋在空曠的天地間。鏡頭越過她的肩膀,飛向蒼茫的草原,遠處是一座孤獨的烽燧。
這畫麵與電影最開始時無限重疊。
春天來了。
屏幕漸暗,唯有那吹葉曲調仍在,演職人員表開始緩慢滾動,待到最後,屏幕又緩緩亮起。
兩個孩子背對著鏡頭坐在遼闊的草原上,男孩手裡捏著一枚葉片,湊在唇邊吹出簡單清亮的曲調——與尚未終結的沈紡的吹葉曲調重合,成了一曲無言的雙人合奏。
最後一段吹葉聲漸漸淡去,畫麵定格在女孩側頭時露出的笑顏,陽光灑滿兩人肩頭。隨後,屏幕徹底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