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陰冷潮濕,她們分批進入,沒有遭遇抵抗。
廢棄倉庫裡好像早已空無一人,但他們很快看見了二十多個女人、孩子,還有幾個少年。他們衣不蔽體地蜷縮在角落裡,大多數奄奄一息,看見她們就警惕地炸毛——還活著。更深處的角落裡還有已經僵硬的屍體。
“看來我們錯過了一艘販奴船,”艾蓮娜說,轉頭看向任映真尋求指令,“船長?”
“阿亞,把我的話翻譯給他們。”任映真說。這次他沒帶伊薇特下船:“聽著,我們不是奴隸販子,但我們是海盜。我們不販賣‘活貨’,不會強迫你們跟我們走。我們會留下水、食物和一些基本藥品,不保證能救你們的命。”
倉庫裡窸窸窣窣,有人本能縮成一團,也有人緩緩抬起頭。
“如果你們之中有人想要離開,不打算在這裡腐爛,或者被下一批奴隸販子撿走,就站出來。我們缺人,隻要女人。”
一個瘦弱的女人開口問道:“如果我們上船,你要我們做什麼?”
“學做水手。”他通過阿亞回答:“打掃甲板、清洗帆布、學習使用索具和槳,還有戰鬥。我們是海盜船,不做慈善。上了船就要乾活、戰鬥,怕死的,最好現在就留下。”
任映真總覺得阿亞可能在他說的話裡加了些彆的什麼,因為她的語調十足慷慨激昂,似乎在誘惑和鼓動她的同胞。
最開始的那個女人站了起來,她腿都打顫,走到了月光下。緊跟著的是另一個瘦弱的少女,一共十二個人站在了月光照進來的地方。
任映真點點頭,對艾蓮娜道:“帶她們回去,按新入夥規矩安排。”
“明白。”艾蓮娜點點頭。
梅格嘀咕道:“又要講一次嗎?我都快能唱出來了。”
“我不介意黎明號多一首船歌——阿亞,這句不用再翻譯了。”任映真轉頭對阿亞道:“你加了些什麼?”
“船長,你的話太務實了。”阿亞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她這個年紀應有的調皮:“想要讓她們活下去,得給她們一個信仰。”
任映真突然不太想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
負責帶新的是梅格,她讓瑪爾戈幫忙搬東西時,後者魁梧的體型嚇了這些新人一跳。但是瑪爾戈帶來了毯子、晚餐和熱湯,當這些幾乎被忘記的味道再次在唇齒間複蘇時,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
不是因為悲傷,而是終於再一次被當成人來對待了。
黎明號在海盜團中也算待遇相當不錯的了,簡單粗糙的晚餐對這些剛從地獄邊緣爬出來的人來說也無異於珍饈美味。海風是寒冷的,但甲板堅實穩固,船艙裡是溫暖的。
這艘船強大、冰冷甚至凶悍,可她們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她們正在一艘海盜船上。
在這裡就沒有人能夠輕易傷害她們。
她們也偷偷打量著那些船員,很快就發現瑪爾戈和梅格都是嘴臭心軟派,艾蓮娜和賽麗亞可靠,貝絲和小茉莉剛剛來問她們要不要再來點溫水或魚湯……
夜漸深時,她們開始低聲交談。
“你們相信阿亞說的嗎?”
“我、我相信,這裡都是女人……”
“但船長應該是男的吧?”
“嗯……應該是吧?”她猶疑地回想了一下:“就,好像不太一樣。”她有點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阿亞說隻要跟著他就能活下去,能變強,能報仇……”
“而且,至少在這裡,我們有吃有住,沒人打我們,讓我乾什麼我都願意!”她沉默了一會,又補充道:“真的。”
夜色如墨,船尾樓頂端的瞭望台上,兩人並肩而立。
“新成員都安頓好了。”賽麗亞說:“她們興奮得不得了……梅格和貝絲盯著她們睡了。”
任映真沒回話,他正在觀察那些新成員的絲線。那些銀白色的絲線從她們的個人意誌中生長出來,星軌一樣延伸向他,纏繞在這艘船上。
她們信任她們和他,相信自己能在黎明號上活下去,因而托付了自己的人生。
“我總覺得你好像能預知未來。”賽麗亞轉過身體,手肘撐在欄杆上,她的長發被海風吹拂,掃過他肩頭又滑落下去。
“那是無稽之談。”他語調輕描淡寫。
“你看得見自己的未來嗎?”
“我不需要。”任映真說:“我知道我會死的。”
賽麗亞一怔,然後笑了,不無憐惜和揶揄地開口:“人都知道自己會死,可你活著是為了死得其所嗎?”
“你這麼晚不睡覺想乾嘛?”任映真問。
賽麗亞更暢快地笑了起來,她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她仰頭大笑了一陣,直到她的笑聲被風吹散才說道:“我看見瞭望台上隻有你一個人……我覺得作為大副、我應該站在你身邊,船長。”
“如果我想一個人躲清靜呢?”
“那你就不會站在能讓我看見的地方。”
她身體前傾,壓了過來,雖然已經侵入正常的社交安全範圍,但又隻是對他耳畔吹了口氣,沒有真的越界。她深紫色的眼睛裡倒映著夜空的星子,滿是笑意:“而且反對無效,我想站在哪裡,我就站在哪裡。你要從我身邊逃走嗎?”
任映真沒回應,隻是彆開目光。
“你真是個難搞的家夥,”賽麗亞歎了口氣,並無抱怨,反而熟稔地繼續道:“不過我們已經習慣了。”
她伸出手去撚他發尾,海盜們總是航行在海上,不常理發。黎明號已經是格外注重個人清潔衛生的類型了,任映真的頭發已經長長了。幾縷烏黑發絲垂在頸側,在月下泛著柔順光澤。
她借勢稍微直起身,湊近了他的臉。
任映真微微轉頭,避開了她的目光和嘴唇。
“今晚不是‘狂歡夜’。”他說。
“真掃興。”賽麗亞收回手:“那麼也就是說,下次‘狂歡夜’我可以吻你了?”
任映真突然靜了一下,像是怔住了。她嘴邊浮現屬於勝利者的笑意:“我看見了——你耳朵紅了,沒想到我會得寸進尺這麼快?船長,記住你的話。下次‘狂歡夜’我可不會隻吻你的。”
她站起身,退回到安全距離,將長發撥回身後,眼中笑意不減。
“我想對你做的事很多,你要小心了。”
【能現在幫我一鍵快進到下次狂歡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