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啊。
他醒過來的時候後腦仍然傳來陣陣鈍痛，身上全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他迷蒙間努力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他趴在一個陡坡下麵，周圍是稀疏的杉樹林。
雖然身上穿著學校的製服，但外套和褲腿都沾著泥汙草屑。
“頭好疼……”
他試圖站起來，又因為頭暈再一次摔坐在地。摸了摸後腦，沒有血，但可能腫起來了。
記憶閃回。
天空是稀釋沙土般的昏黃色，他們躺在一處空地上，叢叢雜草間是紛紛醒來的同學們。不遠處是一棟二層的舊校舍，牆皮大麵積剝落，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磚塊，窗戶大多沒有玻璃，像一雙雙空洞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船。他想起有一艘船。這些高中生應當坐船去畢業旅行，而目的地絕不該是這樣一座完全看不見現代文明痕跡的被世界遺忘的孤島。
“同學們，早上好！很榮幸地恭賀你們被選為了本次‘綜合能力測驗’的最終班級，為了應對日益殘酷的社會競爭，我們必須選拔出最具適應力的精英！”廣播裡的聲音相當甜美，不知道是不是節目組故意為之，十足艾麗卡的風味：“可能有些同學會想：為什麼要用生存遊戲的形式來測驗呢？其實特彆簡單！現在的社會呀，就像是一個超級加速器，隻有最全麵、最優秀的人才能跟上節奏。”
“所以——綜合能力測驗的內容是：你們會被隨機投放到一個封閉區域內，進行為期120小時的生存測試，最終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通過本次考試。”
她用聊天的語氣說道：
“首先，資源管理能力～島上散布的物資是有限的，如何合理分配食物和飲水，這考驗的是各位的規劃能力哦！”
“其次，危機應對能力～遇到突發狀況時，是戰鬥還是回避？這需要瞬間的判斷力呢！”
“最重要的是戰略思維！”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充滿煽動性，“就像下棋一樣，要提前想好接下來的每一步。那些能夠預判局勢、製定長期計劃的人，才是社會真正需要的人才！”
“我知道有些同學可能會害怕～但是請想一想！”
她突然認真起來了：“在未來的職場中，不也是充滿競爭嗎？能夠在這種環境下保持冷靜、做出最優選擇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每個同學脖子上都已經佩戴了的這個特製項圈呢，它既是定位器，也內置了爆破裝置。任何試圖離開劃定區域或擅自拆除頸環的行為，都會導致它爆炸。”
學生們都臉色慘白。
“區域內散布著武器和生存物資。最後唯一存活下來的人，將獲得直接保送頂尖大學並享受終身津貼的資格。這是為了社會整體利益所必須采取的必要措施。”
他摸了摸咽喉，果然有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頸環扣在那。不是夢。
“注意到了嗎，每個同學的身上都掛著一個背包，裡麵有水、食物，地圖和指南針。武器的話、嗯哼~就是完全隨機了的呢！畢竟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倒黴蛋怎麼能成為國家未來的棟梁呢？”
她頓了頓，沒有說話。這可疑的沉默是另一種潛台詞：你懂得對吧。
“我們會在全島實時通報死亡人數，請不要攻擊攝像設備，這將被視為違規。”
“最後再次提醒大家一遍，食物有限、你們也可以選擇扮家家酒，但不可能一輩子永遠活在荒島上吧？沒有勇氣殺死同學麵對未來的人，不能作為新星活下去。”
“倘若120個小時過去，你們還沒能夠決出勝負，所有人的項圈都會一起爆炸。雖然遺憾，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
“祝各位畢業順利！”
腦袋裡麵還有一些回響，是“他”自己的聲音：“……非要這樣不可嗎？‘綜合能力測驗’……肯定會有其他的辦法啊！沒有一定要付出生命的道理！”
“可是現實生活就是這樣的，班長。”
“大人們要麵對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名校名額有限，大公司錄取率隻有百分之幾——這都是無形的生存遊戲呀，而現在，你們隻要在120個小時之內讓其他43個人退出遊戲就好了。這樣一想，是不是感覺簡單多了？”
“那不一樣。這是謀殺。”
“所以你看，‘綜合能力測驗’為的就是篩掉你這樣的人。”
“相信大家都能活下去的人，往往會第一個死掉哦。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
看來現在所謂的測驗已經開始了，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緩解疼痛，試圖想起來更多。
還是有一部分人抱著和他一樣的想法的，但“任映真”並沒有跟她們接觸，因為那大都是女生們的小團體，貿然靠近可能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恐慌。在簡單搜完校舍，所有人分散開來後，“他”在雜木林附近遇到了女生17號、劉今熠。
“就你一個嗎？”
“就我一個。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隻是擦傷。對了，東邊已經打起來了，”劉今熠說，“班長，你包裡還有食物嗎？水呢？”不待他回答，她又急忙補充道：“不、我還沒有吃光自己的，我隻是想確認每個人包裡的水和食物數量是不是一樣的。”
雙方打開背包看了看彼此的儲備，果然分量一樣。
女生憂心忡忡地說：“這點東西就算省到極致，根本不夠一個人撐過五天。”
“任映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島上一定會有其他生存資源的。”
“老師不是說答題時要揣摩出題者的想法嗎？”劉今熠說：“你覺得這個測驗的考官會那麼好心地留下‘其他選擇’嗎？”
“……總要試試看吧。我不想殺死彆人搶奪他們的物資，想不到辦法再說。”
“好吧。”劉今熠似乎打算結束這段短暫的同行：“你果然還是這樣的性格。我最後還有一句話要說。”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以前幫過我很大的忙，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是如果不是你願意幫我說話，我在班裡的處境一定會跟溫川一樣難過。”她眼神複雜：“那時候真的很感謝你。”
“任映真”暫時沒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都是過去的事了。”
“班長，”劉今熠說，“請你再幫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