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津塘。
萬花樓的後院閣樓,香風沉醉。
媚仙斜倚在錦緞貴妃榻上,一身藕荷色旗袍緊裹著身子,每一寸都是用風情畫出來的弧度。
她指尖夾著精致的特製女士香煙,任由那青白煙霧升騰,繚繞在她似笑非笑的唇角。
那雙眼睛藏在霧後,仿佛什麼都看得穿,又像什麼都沒看在眼裡。
門被推開,龍二徑直走了進來。
阿虎那座鐵塔似的龐大身軀,在龍二進門後,便將門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內外。
媚仙眼皮隻抬一下眼,看到龍二,嘴角的笑隱蔽的翹了一下,立刻收起,裝作不在意的低下頭,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的貓。
“二爺,真是稀客,我還當您忘了我這塊地界兒呢。”
龍二靠近媚仙,輕撫她的麵龐。
“忘了?初五?”
媚仙媚眼如絲,在他胸口輕輕一捶。
“沒良心的,來我這就隻惦記著那點事兒。”
……
大半個時辰,倆人坐在桌前。
龍二點了支煙。
媚仙一個白眼飛過去,奪過他手裡的煙吸了一口,整個人才像是活了過來。
她是萬花樓的老板,更是這座銷金窟的無冕之王,手裡攥著津塘半數權貴的隱秘。
“說吧,這次來,有什麼正事?”
龍二伸手攬著媚仙。
“哎呀,彆再這樣了,”媚仙伸了個懶腰,躲開龍二的大手,卻毫不遮掩滿身的春色,“您就行行好,趕緊說正事吧。”
龍二沒有把手收起來,但臉上的戲謔收斂了。
“有筆大買賣,想拉你入夥。”
“哦?”
媚仙終於有了些反應,又輕輕喝了一口茶。
“二爺您如今手眼通天,日本人的倉庫說搬就搬,海上走私船說上就上,還有什麼買賣,能瞧得上我這迎來送往當掮客的小地方?”
“媚仙姐,搬倉庫,上走私船,那是力氣活。”
龍二的目光沉靜下來,雙手撫摸著媚仙的曲線,繼續說道。
“但有些買賣,需要的是腦子,是手腕,最後自己定規矩的本事。”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不高,卻讓媚仙夾煙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我要整合整個津塘的黑市。”
媚仙拿著煙的手,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聽懂了。
媚仙以前是穿針引線,當個掮客。
現在龍二要拿她的萬花樓,當黑市的總舵口!
直接出貨!
“二爺說笑了,”她不動聲色地將煙灰彈落,“如今這世道,遍地都是黑市,哪還用得著整合?”
“是遍地開花,但是他們哪裡有貨源?都是些散兵遊勇,做的是殺雞取卵的買賣。”
龍二搖頭,語氣篤定得像在陳述一個明天就會發生的事實。
“我要的,是一個高端的‘新秩序’!”
“一個在這日本人要滾蛋,國府要進城,津塘將來肯定還有美國人駐軍,我要趁著權力真空期建立起這‘新秩序’,隻有我們能定價,我們能說了算的地下王國!”
他的每個字,都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媚仙,你這裡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誰缺什麼,誰有什麼,誰怕什麼,你比津塘任何一個人都清楚。”
“我要你,把萬花樓的生意,再做大十倍!”
“明麵上,它還是銷金窟,溫柔鄉、買賣掮客。”
“暗地裡,我要它成為津塘唯一的,最大的,黑市交易所!”
“藥品、糧食、軍火、黃金……”
“乃至情報、船票、護照、甚至殺人越貨!”
“隻要是市麵上沒有的,被禁止的,我們這裡全都要有!”
“而且,隻此一家!”
媚仙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
龍二描繪的這幅圖景,太過瘋狂,也太過誘人。
她這杯茶水還沒喝完,又詩了。
“貨呢?”她喉嚨發乾,“這麼大的盤子,貨從哪來?”
“貨,不用你操心。”
龍二打斷她。
“美國的盤尼西林,日本倉庫裡的軍需,南洋的白糖,甚至以後美國大兵手裡的牛肉罐頭和駱駝煙,我都有路子。”
“關鍵是,怎麼把這些貨,變成錢!”
“變成我們說了算的金山銀山!”
他死死盯著媚仙的眼睛,像一頭鎖定了最後一塊肥肉的餓狼。
“你有人脈,有場地,有這層風月外殼做保護。”
“我要你出麵,聯絡所有買家賣家,定下我們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