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吳敬中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徹底融入了比墨更深的黑暗。
密室中,隻剩下龍二一人。
他走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沉睡又躁動的城市。
一道陰影無聲無息地貼近他身後,是阿豹。
“二爺,吳站長走了。”
阿豹的聲音壓得很低。
“接下來,陸橋山和馬奎那邊……”
龍二沒有回頭,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告訴我們的人,對馬奎的監控照舊。”
“他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隻要不碰‘海豐號’和‘三號碼頭’這些要害,不用攔著。”
“讓他折騰。”
“所有動作,詳細記錄,直接報給我。”
龍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腦中搜尋某個名字。
“另外,找個機會。”
“不是很多鐵杆漢奸在變賣資產嗎?”
“把這風聲漏給吳敬中,然後讓馬奎手下那個叫……‘大彪’也知道。”
“記住,要讓吳敬中給馬奎安排點活,好讓他立點功,讓馬奎知道津塘誰說了算!”
“是。”
阿豹將命令刻進腦子,又問。
“陸處長那邊呢?”
“安德森之前提過,美軍考察團下個月可能會有先遣人員,秘密路過津塘。”
“把這個消息的‘影子’,做成一份‘疑似日偽殘餘密電’。”
龍二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玩味。
“讓電訊科的人‘偶然’截獲,再讓陸橋山自己‘辛苦破譯’出來。”
“這是他遞給鄭介民的投名狀,夠他興奮一陣子了。”
“也能讓他把眼睛多往外看看,少在站裡琢磨自己人。”
“還有,之前答應給他的那批洋酒,第一批可以給他了。”
“至於第二批……”
龍二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拖一拖,告訴他,馬督查最近咬得太緊,風聲不對。”
阿豹的背脊繃緊了一瞬,那是對這套連環計感到心驚的本能反應。
“明白了,二爺。”
“這一手,是既給甜頭,也攥著韁繩。”
龍二轉身,麵部的線條在壁爐火光的跳躍下,一半光明,一半陰影。
“吳敬中想坐山觀虎鬥,玩他的平衡術。”
“我們就幫他玩。”
“但你記著,阿豹。”
龍二的目光落在阿豹身上,那眼神平靜,卻仿佛能映照出人心的所有欲望與恐懼。
“平衡的支點,不能隻有他吳敬中一個。”
“我要讓這盤棋上的所有人,都隱約感覺到,真正能給津塘立‘規矩’的人……在哪裡。”
阿豹的頭顱瞬間垂得更低,心臟的跳動變得沉重而有力。
“是!”
他領命,身形再次化作陰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暗。
龍二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
津塘的夜色,迷霧重重。
而他,就是製造迷霧的人。
陸橋山與馬奎的爭鬥,將在吳敬中的“調停”與他的暗中撥弄下,進入一個被他精心設計好的全新階段。
……
軍統津塘站內,空氣比室外的冬夜更加凝滯。
馬奎的日子,從未如此難過。
“特彆督查員”這個頭銜,聽著威風,實則是個徹底被架空的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