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提供人的可靠性評級,大大降低。
可能涉及的價值,也從“較為可觀”,變成了“情況不明”。
他又抽出另一條報告:“碼頭區某倉庫夜間有可疑車輛出入”。
這本是線人閒聊時的一句廢話,被他特意圈出,並在旁邊加了一行小字:“或與黑市私貨有關,值得關注。”
做完這一切,他按鈴喚來心腹科員。
“把這份彙總,給行動隊的馬隊長送去。”陸橋山語氣溫和得像個教授。
“就說,我們情報科最近能拿出來的線索,都在這裡了。請馬隊長酌情處理。”
他頓了頓,補充道:“哦,對了,提醒馬隊長一句,這些線索大多未經深度核實,行動時務必謹慎,千萬彆打草驚蛇。”
“是,處長。”
科員領命而去。
陸橋山重新靠回寬大的椅背,鏡片後的目光,意味深長。
他要給馬奎“喂”食。
喂的不是情報,是垃圾。
是那種查起來費時費力,最後卻什麼都查不出來的“雞肋”。
他要讓馬奎和他手下那幫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津塘城裡疲於奔命,把銳氣和精力全部耗光,卻連一丁點功勞的邊都摸不到。
倘若馬奎按捺不住,非要拿著這些模糊線索搞出大動靜,那就更好了。
無論是驚動了龍二爺的人,還是撞上了日本人的槍口,都是陸橋山樂見其成的。
到那時,馬奎就是在吳站長明令“維穩”的節骨眼上,再次犯錯。
不用自己動手,吳敬中和戴老板,自然會親手再把這頭蠢牛送進屠宰場。
……
行動隊。
馬奎死死盯著陸橋山派人送來的“情報彙總”,臉色鐵青。
他可不是吃屎的孩子。
這些所謂的情報,成色如何,他一眼就能看穿。
時間模糊,來源存疑,價值不明……
這他媽是情報?
這是陸橋山剛從垃圾堆裡刨出來的餿飯!
“隊長,這……”向懷勝湊過來看了幾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陸橋山這是把我馬奎當要飯的打發呢!”
馬奎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那摞文件都跳了起來。
“給站長彙報一下,然後去查!都給老子去查!”
“情報處不是給線索嗎?一條條給我核實清楚!老子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
馬奎雙眼赤紅,他知道這些全是坑,可他沒得選。
坐在隊長的位置上,情報科送來的東西,他不能不接。
他必須動起來,哪怕明知是在幫陸橋山清理垃圾,也得動。
他點了幾個隊員的名字,聲音宣泄著氣憤地情緒:
“你,帶兩個人,去摸那個商會!人員往來,車輛動向,給我盯死!”
“你們幾個,去碼頭那個倉庫!所有進出的車牌、時間、裝的什麼貨,給我一筆一筆記下來!”
“還有這條,‘疑似紅票地下印刷點’?在南市貧民區?老向,你親自帶隊,穿便衣去摸排,彆驚動任何人,先看看是什麼貨色!”
吳敬中知道了馬奎的安排後,直搖頭,然後對副隊長向懷勝說了句:“沒有大行動,就不用向我彙報了,聽馬隊長的。”
整個行動隊,像一架生鏽的機器,再次嘎吱作響地運轉起來。
但所有人都感覺到,這次的任務,透著一股邪性。
隊長的馬奎的情緒,就是在賭氣。
幾天後。
一條條消息,如同一盆盆冰水,兜頭澆在馬奎身上。
“隊長,那個‘隆昌商會’,查了,就是正常的布匹棉紗生意,賬目清楚。老板是偽市府陳秘書長的連襟,我們的人稍微靠近點,就被他們的護衛給頂回來了……”
“碼頭三號倉庫,夜裡確實有車,都是‘聯合貨運’的。卸的都是糧食和日雜貨,正常的夜間補貨……”
“南市那個點……隊長,就是個印澀情書畫片的小作坊,跟紅黨半毛錢關係沒有。我們的人差點跟那邊的地痞打起來……”
馬奎坐在辦公室裡,一言不發。
他被耍了。
陸橋山用一堆垃圾,把他和整個行動隊耍得團團轉,耗費了寶貴的人力和時間,結果連個屁都沒撈著。
隊裡,沮喪和不滿的情緒,快速的蔓延。
馬奎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
一支煙接著一支煙地抽。
煙灰缸很快就堆滿了煙頭。
他必須打破這個死局。
不能再被動地等著陸橋山“施舍”那些像是殘羹剩飯的情報。
他需要……屬於他自己的情報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