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般肌膚相親、心意相通,何嘗不算是得償所願。
從出生到現在,雲硯洲從未後悔過任何事。
他從小到大對所有事情都遊刃有餘,掌控欲深入骨髓,朝堂權術也好,家族事務也罷,皆在他的股掌之間,從無半分失控。
可此時此刻,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幾不可察地泛了白。
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將懷裡的人引得喝醉,不應該這般步步緊逼,從她口中撬出這些事情。
因為他發現,他遠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冷靜自持。
是生氣和惱怒嗎?
還是自私和嫉妒?
又或者,是痛。
那種細細密密的鈍痛,像無聲的潮水,從四肢百骸漫上來,一點點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知道這些事情,真的有意義嗎?
他看著懷裡少女迷糊嬌軟的樣子,長睫輕垂,唇角還帶著一點醉後的軟意,忽然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近乎荒謬。
是他在自欺欺人。
若是外麵那些男人,是用手段糾纏她、哄騙她,對她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他的確可以理所當然地出手,動用雷霆手段,將所有人都清除、隔絕在外,讓他們永遠都不能再出現在她麵前。
可他早就應該想到,若是她不願意,以她的性子,斷不可能與任何人做那樣的事。
並非是這些男人處心積慮接近她、引誘她。分明是他們喜歡她,用各自的真心打動了她。而她,也甘願對他們卸下防備,靠近他們,與他們共赴那一場場繾綣風月。
她顯然也是喜歡這些男人的。
就算知道了這些人的存在,知道了是哪些人與她有過這般肌膚之親,他又能改變什麼?
她的心,會為那位祁王的溫柔所動,會為霍驍的沉默赤誠所動,也為會裴羨的脆弱專注所動。根本就不是隻屬於他這個兄長。
甚至那個她連名字都不願意說出來的人,也定然是有他的獨到之處,才讓她這般本能地護著,連醉夢裡都不肯吐露分毫。
他要怎麼辦,才能不讓她和他們接觸?
把她鎖起來?
將她囚在自己的身邊,隻讓她留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寸步不離,日夜相伴?
雲硯洲近乎自嘲地勾起唇角,那抹弧度淺淡又嘲諷,轉瞬即逝,快得像是從未出現過。
他低頭,抬手輕輕拂過少女細膩的臉頰,眼底翻湧著濃稠的、化不開的占有欲,像暗夜裡滋生的藤蔓,瘋狂地纏繞著他的理智。
就算真的做到這種地步,將她牢牢困在身邊,他真的有自信,能讓她的心,完完全全地,隻愛他一個人嗎?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雲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迷蒙地抬了抬眼。
又重新將雙臂軟軟攀上兄長的頸間,聲音軟糯:“說完了……哥哥要兌現承諾……”
沒有人知道雲硯洲此刻在想什麼。
他隻是垂著眼,抱著懷裡的人起身,一步步走向氤氳蒸騰的溫泉池邊,抱著她緩緩踏入水中。
溫熱的泉水漫過腳踝,漫過腰腹,帶著淡淡的硫磺氣息,熨帖得讓人骨頭都發酥。
可浸在這樣暖融融的水裡,雲硯洲卻半點暖意都感受不到,唯有一片沉鬱的冷意,盤踞在四肢百骸之間。
他抱著她,在池中央的石階上坐下,依舊將她圈在懷裡,讓她的背完完全全貼著自己的胸膛。兩人相貼的地方,像是兩塊契合的玉,被溫水裹著,緊密得分不開。
她的脊背貼著他的胸膛,發絲浸了水,濕漉漉地黏在頸側,連呼吸間都噴灑著熱氣,本能貼尋,有些難耐。
兩個人身上都很燙,薄薄的浴衣被泉水浸透,緊緊貼在肌膚上,邊緣鬆鬆散散地垂著,露出頸側、肩頭細膩的肌膚。
體溫交織在一起,分不清是泉水的暖,還是彼此灼熱的溫度。
雲硯洲神色沉寂,墨眸垂著,落在少女濡濕的發頂,眼底翻湧的暗潮被氤氳的霧氣掩去,辨不清情緒。
她醉了。
不宜再泡溫泉,他也不會在她醉酒又意識不清的情況真的要她。
他身形卻紋絲不動,圈著她的手臂也沒有繼續收緊,隻是將手緩緩探到她**。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喑啞,一字一句,落在她耳畔:“……小紈是好孩子,可哥哥的確是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