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飲了點酒,困倦之意上來,便讓丫鬟帶著,去了客院歇息。
二人本是打算熬到三更,等著宮內消息的,今夜趙合慧這事一出,讓二人都有些熬不住疲倦之意。
梳洗過後。
宋今瑤心中有事,屏退了下人,特意留下阿蠻值夜。
“阿蠻,你說先皇和當今陛下,是個好皇帝嗎?”
宋今瑤倚靠在窗邊貴妃榻上,身上搭著一條錦被。
地中央架著個炭火盆,裡麵銀絲炭忽明忽滅閃著火光,她歪頭,隔著窗紙,望著外麵透進來的絲絲縷縷月光,神情難測。
貴妃榻旁有個小案幾,上麵擱置著一盞油燈。
阿蠻上前拿開燈罩,用繡花小剪刀挑了挑燈芯,語氣帶了點冷意回道:“不是!”
“怎說?”
阿蠻斂下眉眼,眼裡有痛楚。
“當年,第一任太子於秋狩時,所騎禦馬突然發狂,墜馬重傷,三日後薨逝。”
“陛下不相信這是意外,欽點我父親主審此案。”
“禦馬監自查結論為馬匹突發惡疾,屬意外。”
“但我外祖在太醫院當值,意外發現,第一任太子墜馬後的首次醫治記檔顯示,傷情不至到身死地步,他懷疑該是有人在救治當中動了手腳,就猜測這多半是場謀殺。把這事告訴了我父親,我父親按照線索查下去,可剛開展調查,外祖父就被人暗殺。之前的線索也中斷,初步的證據也被毀掉。”
“父親不放棄,轉而又去查當時發狂的馬匹,發現馬匹是中了一種慢性藥物,那種藥能使馬匹在特定指令,比如哨音下發狂。藥物來源指向兩個人,一個是當時的八皇子,一個是淑妃。可這二人水火不容,不太可能合作犯案。卡到這又成了謎。”
“同時馬鞍也疑似被人動了手腳,馬鞍的肚帶一處有被利刃半割的舊痕,但因著事情過去多日,已經無法確定是事前破壞還是墜馬時被雜物劃傷。”
“這二人一個是寵妃,一個是皇子,證據不全,案件線索不明,根本就不能指證。我父親又恐那時說出會引起朝堂震蕩,隻能先壓下,繼續查下去,期拿到確鑿證據。”
“熟料,在我父親查案到關鍵時刻,朝中有人彈劾我父親查案不力、有意包庇真凶,同時對方又拿出偽證,說是我父親其實已經查到凶手是八皇子,卻罔顧聖命行包庇之罪。”
“同時,又有人拿出八皇子結黨營私,有篡位舉動,陛下也因此疑心我父親參與了奪嫡之爭,有不臣之心,把我父親下了大獄......”
“不少跟父親交好的同僚都提供了佐證,證明我父親無辜。我父親亦是寫了血書,想要求得一次麵聖為自己申冤的機會,可陛下依舊聽信一派奸臣的意見,連一次申冤的機會都不給,便治了我父親死罪!斬了我全府的男丁!”
阿蠻聲音有些沙啞,鼻音亦是加重。
宋今瑤聆聽著,沒有打斷。
“這樣一個偏聽偏信的皇帝,如何是好皇帝呢?”
“阿蠻就是個女子,不懂那些大道理,也不懂朝堂紛爭。”
“但阿蠻心中一直有怨恨。他既不信我父,又為何要用我父?既用了,為何又半點不給我父申辯的機會?”
“地方的死囚犯,官老爺還會給個喊冤的機會呢!他身為一國之君,卻行事如此武斷!”
“更何況,那時候的八皇子才多大?能有篡位的能力嗎?”
“夫人?您說這樣的皇帝,難道不昏庸嗎?”
“先皇那麼多皇子公主,卻推這樣一個人坐上皇位,難道不昏庸嗎?”
“我父親清流風骨,謀國以忠,卻落得滿門儘絕的下場!”
阿蠻紅著眼睛問。
聲音帶著悲愴。
宋今瑤亦是喉嚨酸澀異常。
她還是第一次聽阿蠻對這件事,說這麼多,這麼細。
她在阿蠻的肩上拍了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一時間,室內寂靜無聲,二人都消化著心中那化不開的意難平。
時間如沙漏,一點點流逝。
直到外麵二更的響。
宋今瑤幽幽吐出一口濁氣,淡聲問道:“阿蠻,你是不是懷疑當年害死第一任太子的人是淑妃?”
阿蠻搖頭,又篤定道:“不是懷疑,肯定是她!”
宋今瑤聞言,默了默,又問。
“阿蠻,你外祖是禦醫,對醫術,你該懂一二吧?”
“懂些的。”
“那我讓你閒時跟著三少爺學一學製毒解毒之法,你可願?”
“願!奴婢很樂意去學。”
“那好,這兩日我跟老三說一說,我這裡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的時候,你就去跟在老三身邊。”
“是,夫人。”
“嗯,時候不早了,去安置吧。”
燭火吹滅,宋今瑤移步去了榻上躺下,睜著眼,了無睡意。
趙合慧此番回京,定會引來不少人關注,她父兄在鐵壁城那四十萬大軍也會被人惦記盯上。
現在是奪嫡最激烈的時候,趙合慧想不被卷入怕是都難。
就算她沒反心,也會有人算計她。
一時間,宋今瑤愁緒滿懷。
也私心想過,若趙合慧酒後之言出自真心,大哥宋承梟那裡是不是可以試圖拉攏一下異姓王?
助他和昭慶一臂之力?
但,二十多年未見,人心易變,她能相信趙合慧嗎?
......
皇宮慶雲殿。
老皇帝派人去皇家彆苑請人,直到宮宴進行到多一半,越國太子楚炫明等四人才腳步虛浮地來到大殿。
這四人,男的俊,女的俏。
正是遲來宮宴,也要荒唐行那事的主。
可.......
莆一進來。
滿座皆驚!
一個個托著下巴,驚愕得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