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廳指揮中心,祁同偉剛剛結束與張立軍的通話,確認了王猛的身份和程度車輛的追蹤情況。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又撥通了寧方遠的電話,將這兩個關鍵信息簡潔明了地進行了彙報。
“省長,已經確認,被抓的就是王猛。程度的車也被鎖定,正在移動,後排疑似有人。我們現在正實時跟蹤。”祁同偉的聲音沉穩有力。
電話那頭的寧方遠沉默了兩秒,顯然也在快速消化和判斷。隨即,他做出了決斷:“好。同偉,你做得很好。現在,你親自帶隊,跟在程度後麵,看他到底要去哪裡。注意保持距離,不要打草驚蛇。一旦他進入某個固定地點,或者有異常舉動,你可以臨機決斷,采取必要措施!首要任務是確保白景文同誌的絕對安全,同時儘量控製相關人員,獲取證據。”
“明白!省長,我這就出發!”祁同偉得到了明確的授權,心中更加有底。
“嗯,隨時保持聯係。我這邊也會立刻跟進。”寧方遠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結束與祁同偉的通話,寧方遠並沒有像祁同偉那樣立刻風風火火地行動。他放下手機,走到自家彆墅的落地窗前,目光深邃地望向不遠處省委家屬院深處。
那裡,省委書記沙瑞金居住的1號彆墅,二樓書房的燈光依舊亮著,在沉沉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仿佛一盞守望的燈塔。
寧方遠看著那盞燈光,嘴角微微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現在程度的位置已經鎖定,祁同偉親自帶隊跟了上去,主動權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他並不著急立刻衝過去“救火”。
相反,他需要利用這個時機,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讓沙瑞金,欠他一個大人情。
他從容地穿上外套,便獨自一人,踏著夜色,不疾不徐地朝著沙瑞金的1號彆墅走去。
來到1號彆墅門前,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後,門被打開,是沙瑞金家的保姆。
“寧省長?這麼晚了,您……”保姆顯然有些意外。
“沙書記休息了嗎?”寧方遠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語氣平和。
“還沒有,書記在書房。您請進,我去通報一聲。”保姆連忙將寧方遠讓進客廳,然後快步走向二樓書房。
寧方遠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目光平靜地打量著這間樸素而莊重的客廳。他知道,自己帶來的消息,將會在這裡掀起怎樣的波瀾。
很快,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沙瑞金披著一件居家外套,從書房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驚訝和疑惑。這麼晚了,寧方遠不請自來,絕非尋常。
“方遠同誌?這麼晚了,有什麼緊急情況嗎?”沙瑞金走到沙發對麵坐下,直接問道,省去了所有寒暄。他的直覺告訴他,能讓寧方遠深夜親自登門的事情,絕不簡單。
寧方遠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換上了一副凝重而嚴肅的表情。他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切入主題,但措辭卻經過了精心的斟酌:
“瑞金書記,打擾您休息了。確實有個非常緊急和嚴重的情況,需要立刻向您彙報。”
他頓了頓,用一種仿佛剛剛得知、帶著沉重和擔憂的語氣說道:“就在剛才,我接到省公安廳廳長祁同偉同誌的報告。他們接到下麵警員的秘密反映——光明分局刑警隊的人,今晚抓了一個人。這個人自稱是白景文同誌的司機,叫王猛。”
他特意強調了“下麵警員秘密反映”和“自稱”,將信息來源模糊化、合理化。
“但是,帶隊抓捕的分局領導,堅持說這個人是‘冒充的’,並將其強行帶回了分局。”寧方遠繼續敘述,語氣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嚴肅,“下麵的警員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或者萬一抓錯了人捅了大簍子,就偷偷把情況報告給了在省公安廳工作的親戚。消息這才層層報到了祁同偉同誌那裡。”
他看著沙瑞金逐漸變得凝重的臉色,繼續說道:“祁同偉同誌得知後非常重視,立刻動用技術手段進行了核實。就在我來您這裡之前,剛剛得到確認——被抓的這個人,確實就是白景文同誌的司機,王猛同誌本人!”
“什麼?!”沙瑞金聞言,臉色驟然一沉!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到白景文的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機械的女聲從聽筒中傳來,在寂靜的客廳裡格外清晰刺耳。
沙瑞金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手背上青筋隱現!白景文的工作手機,除非有極其特殊的情況,否則絕不會在非休息時間關機!尤其是現在這個敏感時期!
王猛被抓,白景文手機關機……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傻子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沙瑞金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地看向寧方遠。他心中瞬間明了——什麼“下麵警員怕惹事報告給親戚”,這不過是寧方遠為了消息來源聽起來更“自然”而說的托詞!以祁同偉對漢東公安係統的掌控力,尤其是在光明分局那種關鍵地方,肯定早就埋下了眼線!這根本就是寧方遠和祁同偉早就有所防備,甚至可能一直在監控著李達康和程度的一舉一動!
現在,李達康和程度果然狗急跳牆,對白景文下手了,卻被寧方遠這邊逮了個正著!
寧方遠選擇在這個關鍵時刻,親自上門,以“通報”而非“請示”的姿態告訴他這件事,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了——他掌控了局勢,掌握了拯救白景文的關鍵,現在來“通知”你沙瑞金一聲。這不僅是通報情況,更是送上了一份天大的人情!
沙瑞金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有對白景文安危的揪心,有對李達康、程度膽大包天的震怒,更有對寧方遠此番操作的深刻認識和……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這個省委書記,今晚要承寧方遠一個巨大的人情了。這不僅關乎白景文的安危,更關乎他沙瑞金的臉麵和威信——自己的前秘書、現任區委書記如果真被對手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構陷成功,那他沙瑞金在漢東也將顏麵掃地!萬一要是因為此這件事,讓李達康和趙立春拖延了時間,影響了反腐的大事,對他的前途也極為不利!
寧方遠這一手,既打擊了對手,又鞏固了同盟,還讓他沙瑞金不得不領情。一石三鳥,高明至極!
沙瑞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臉上的震驚和怒色逐漸被一種深沉的凝重所取代。他看著寧方遠,沉聲問道:“方遠同誌,情況緊急!祁同偉同誌那邊現在是什麼部署?必須確保景文同誌的絕對安全!”
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寧方遠如何得知消息的時候,最關鍵的是立刻救人,控製局麵!而這份“主導權”,已經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寧方遠和祁同偉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