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剛才那點虛假的“情分”麵具徹底撕掉,聲音也變得冰冷而強硬:“梁書記,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已經夠有誠意了。如果你還有其他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那這個婚,我不離了!”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微變的梁棟,一字一句,如同冰錐般砸下:“大不了,我繼續跟梁璐耗著!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但是,梁書記,你好好想想!你今年五十五了,還能乾幾年?等你退下來,人走茶涼,還能有多少影響力?”
他逼近一步,眼神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狠戾:“可我祁同偉,最少還有十幾年、甚至更長的政治生命!如果今天因為這件事,我們徹底撕破臉,結下死仇。那麼,我祁同偉用我後麵這十幾年的時間,什麼都不乾,就專心做一件事——動用我所有的關係和能量,在你梁家下一代可能晉升的每一個關鍵節點上,去‘關注’他們,去‘了解’他們!我不說一定能把他們怎麼樣,但讓他們永遠卡在某個位置上,我想,我還是有能力做到的!”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威脅性:“到時候,梁老辛苦經營留下的這點根基,可就真的後繼無人,徹底衰落了!你是要賭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副部夢,然後搭上整個梁家未來十幾年的前途;還是接受這個更務實、對家族更有利的安排,大家彼此留點餘地,體麵地分開?你自己選!”
這番話,徹底圖窮匕見!不再是談判,而是赤裸裸的攤牌和威脅!祁同偉將他政治生命的長度作為武器,直接對準了梁家最脆弱、也最看重的未來!
梁棟被祁同偉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狠辣決絕的態度徹底鎮住了!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太了解祁同偉了!這個當年為了上位,能毫不猶豫地向大他九歲、且因流產導致無法生育的姐姐梁璐下跪求婚的男人,他的心有多狠,手段有多絕,梁棟比誰都清楚!那時是為了向上爬,現在是為了清除障礙、擺脫束縛,他祁同偉絕對乾得出來動用一切手段打壓梁家下一代的事情!甚至,以他公安廳長的手段和人脈,給梁家子弟設局、挖坑,也並非不可能!
一想到梁家可能因為自己的“不甘心”而徹底斷絕了未來的政治香火,成為祁同偉未來十幾年持續報複的對象,梁棟就感到一陣不寒而栗。他自己已經快到站了,無所謂,可家族的延續……他擔不起這個責任,也承受不起那個後果!
包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梁棟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神劇烈地閃爍著,掙紮、恐懼、不甘、最終是深深的無奈和頹然。
良久,他終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肩膀垮了下來,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不甘卻又不得不低頭的妥協:“……好。祁同偉,你……你夠狠!”
他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祁同偉:“我……我不再乾預你和梁璐離婚的事。你承諾的……關於下一代的事情……”
“我說話算數。”祁同偉見他已經屈服,也收斂了那副駭人的氣勢,重新坐了下來,語氣恢複了平靜,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隻要你這邊不再出任何幺蛾子,讓離婚程序平穩走完。梁家下一代,隻要有合適的苗子,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予適當的幫助。這是我對梁老最後的交代。”
梁棟無力地點了點頭,再也說不出話來。這場交鋒,他徹底敗下陣來,不僅沒能撈到任何好處,反而被祁同偉捏住了家族的命脈,不得不低頭。
祁同偉不再多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後看了癱坐在椅子上的梁棟一眼,轉身,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間,腳步堅定而沉穩。
樓下,他那輛不起眼的SUV很快啟動,駛離了茶舍,再次彙入城市的車流,朝著漢東的方向疾馳而去。車內,祁同偉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深沉的平靜,以及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最大的障礙,終於掃除了。接下來,就是回去徹底了結與梁璐的法律關係,然後,輕裝上陣,繼續他未竟的征程。
深夜,接近零點,城市已陷入沉睡。祁同偉將那輛風塵仆仆的SUV悄無聲息地駛入公寓地下車庫,電梯上升的輕微嗡鳴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當他終於踏入自己這處隱秘的、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空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度疲憊與巨大釋然的複雜感受,才如同潮水般徹底將他淹沒。
他連外套都沒脫,直接將自己摔進寬大柔軟的沙發裡,身體陷進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十七八個小時的緊張奔波、與梁棟那場沒有硝煙卻凶險萬分的交鋒、長時間駕駛帶來的肌肉酸痛……所有的疲憊感此刻一齊湧了上來。然而,在這沉重的疲憊之下,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興奮與熱流,卻頑強地、無法抑製地從心底最深處升騰起來,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讓他微微顫抖。
他擺脫了!
他終於,真的要徹底擺脫梁璐,擺脫那段始於算計、終於折磨、將他人生最美好年華都禁錮其中的婚姻枷鎖了!
梁棟的屈服,意味著最大的外部障礙已經清除。剩下的,隻是與梁璐履行那早已談妥的、冰冷而簡單的法律程序。從此以後,他祁同偉的個人生活,將不再是權力與利益捆綁的犧牲品,不再是需要時刻戴著麵具、小心維護的政治擺設。
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不受控製地奔向那曾經隻在最深沉的夢境中才敢奢望的未來。陳陽……那個他心底珍藏了多年、卻因現實殘酷而不得不遠離的身影,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溫柔的眼眸,知性的氣質,還有那份與他心靈相通的默契……或許,他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他甚至想到了更遠,一個或許會降臨的、流淌著他和陳陽血脈的可愛孩子。他會教他走路、說話,送他上學,分享他成長中的每一個喜悅。而他那一直因兒子婚姻不幸而鬱結在心、在梁璐麵前從未真正挺直過腰板的年邁父母,終於可以聽到一聲真真切切、充滿孺慕之情的“爺爺”、“奶奶”。他們的兒媳婦,將不再是用挑剔和尖酸目光打量他們的梁璐,而是溫婉知禮、會真心尊敬和關懷他們的陳陽……
一幅幅溫暖而美好的畫麵在腦海中交織,與他過去十幾年冰冷壓抑的生活形成了鮮明到刺眼的對比。巨大的幸福感與對未來前所未有的期待,如同洶湧的暖流,衝刷著他長久以來堅硬而孤獨的心房。
想著想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笑意,悄然爬上了祁同偉那常年習慣於緊繃和冷靜的嘴角。起初隻是微微的弧度,隨即越來越明顯,最終,他竟然在這空無一人的深夜客廳裡,低低地、卻無比暢快地笑出了聲。那笑聲裡,有擺脫枷鎖的狂喜,有重獲新生的希望,也有對命運終於向他展露一絲溫柔眷顧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