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是你贏了!”這短短幾個字,藍革說得無比艱難,仿佛每個字都帶著血絲,充滿了壓抑到極致的屈辱和怨毒。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般射向譚虎,強行將翻湧的氣血壓下,聲音嘶啞地低吼道:
“小畜生,彆得意太早!空手之鬥不過熱身!接下來,比劍!讓本執事看看,你的劍是否和你的拳頭一樣硬!”
話音未落,他腳尖迅疾如電般在地上一挑...
“咻!咻!”
兩柄拾荒者遺留下的合金長劍應聲而起,一柄被他精準地握在手中,手腕一抖,劍身震顫,發出“嗡”的清鳴;
另一柄則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股淩厲的勁風,直射譚虎麵門!
這看似遞送兵器的動作,實則暗含陰勁,充滿了挑釁與試探!
“來得好!”
譚虎眼中精光爆射,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如探囊取物般淩空一抓,五指精準地扣住飛來的劍柄!
“嗡!”
長劍入手微沉,劍身同樣發出一陣嗡鳴,仿佛在回應著他沸騰的戰意!
他隨手挽了個劍花,動作雖不如藍革那般老練圓融,卻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利與悍勇!
他體內氣血奔騰如龍,經過方才一拳立威,氣勢不降反升,已然攀升至巔峰!
“老雜毛!廢什麼話!放馬過來!”
譚虎持劍斜指藍革,聲若驚雷,在這血腥的夜色中轟然炸響:
“怕你,我就不是你虎爺爺!!”
“錚——!”
“鏘!!”
霎時間,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碰撞在一起!
劍光如匹練,寒芒似流星!
藍革含怒出手,劍勢狠辣刁鑽,手中那柄普通的合金長劍在他的驅動下,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陰毒致命的血色蛇信,專挑譚虎周身要害與招式銜接的破綻!
劍風呼嘯,帶著一股腐蝕心神的陰冷氣息,顯然將摩羅教那詭譎的邪能融入了劍法之中。
然而,譚虎的劍法,卻再次讓藍革感到了棘手與憋悶!
這小子根本不懂什麼叫正統劍術!什麼劍理、什麼章法,在他手中全是狗屁!
他握劍如握刀,時而大開大合,如同瘋虎下山,蠻橫劈砍;
時而劍走偏鋒,如同毒蠍擺尾,角度刁鑽得不可思議!
他每一劍都直奔要害,以攻代守,完全是一副以命換命的亡命徒打法!
“叮叮當當!!”
雙劍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瘋狂交擊,刺耳的金鐵碰撞聲如同驟雨打芭蕉,連綿不絕,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
每一次碰撞,都炸開一蓬耀眼的火星,如同暗夜中綻放的死亡焰火,四散飛濺!
空氣中,原本彌漫的血腥味裡,立刻混入了一股濃烈而獨特的、金屬劇烈摩擦後產生的鐵腥氣,令人鼻腔發澀,更添幾分殺戮的殘酷。
兩人身影在篝火與月光下急速交錯、分離、再碰撞!
劍光織成一片死亡羅網,腳下的泥土被逸散的劍氣劃出道道深痕,偶爾有火星濺落到旁邊的狼屍或草木上,發出“嗤嗤”的輕響。
藍革越打越是心驚,他發現自己精妙的劍招,在對方這種完全不講道理、隻憑本能和悍勇的“野路子”麵前,竟屢屢受製,難以發揮十成威力!這小子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又像一頭不知疼痛、不知畏懼的野獸!
而譚虎,卻是越戰越勇!他體內那熔爐般的氣血奔騰不休,手中長劍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在這種極致的高速對抗與生死壓力下,他對於“劍”的理解,對於內力與兵器的結合,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蛻變、升華!
“老雜毛!你的劍軟得像娘們!沒吃飯嗎?!”
激鬥中,譚虎甚至還有餘力發出嘲諷,聲音在激烈的劍鳴中依舊清晰刺耳,進一步撩撥著藍革本就暴怒的神經!
藍革聞言,暴怒愈深,手中劍勢愈發陰狠急促,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劍光織成一張綿密的大網,不斷壓縮著譚虎的閃避空間。
劍風中蘊含的陰冷邪能,更是不斷試圖侵蝕譚虎的手臂經脈,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與麻痹感。
“這樣下去不行!”
譚虎格開一記直刺,手臂被震得微微發麻,心中警鈴大作:
“這老雜毛的劍招太刁,跟他拚快、拚狠,正中他下懷!”
危急關頭,他腦海中如同閃電般劃過了鄧威那的身影,以及他那獨特的教誨,這位被大哥稱為‘情場禽獸’的老哥,說起重劍時,端是一派高手風範:
“虎子!記住嘍,重劍無鋒,大巧不公!
老哥教你的,不是用蠻力硬砸!那是最下乘!”
“重劍之意,在於一個‘重’字!是勢重,意重,而非僅僅是劍重!
要重守勢,運轉如意,如大地承物,似江河繞山,讓對方陷入你的節奏裡,讓他感覺每一劍都像是砍在棉花上,又像是撞在銅牆鐵壁上!”
“說白了,就一個字!耗!等他力竭,等他心浮氣躁,破綻自現!那時候,你都不用刻意去找,他的脖子自己就往你劍刃上湊了!”
“重意不重力,後發先至,方顯重劍圓潤之意!等你什麼時候即使拿樹枝都能做到舉重若輕的地步,才算真的入門了!回去好好練!敲竅門都教你了!”
這教誨如同醍醐灌頂,瞬間驅散了譚虎心中的焦躁!
“耗?進入我的節奏?懂了!”
譚虎眼中精光一閃,原本狂野奔放的劍勢陡然一變!
他不再與藍革比拚速度與刁鑽,手中那柄原本被他使得如同瘋魔般的合金長劍,此刻仿佛驟然沉重了數倍!
劍招變得古樸、簡潔,甚至顯得有些“笨拙”。
他不再追求一擊致命,而是將長劍舞動得如同一個不斷旋轉的、堅不可摧的磨盤,又像是一麵密不透風的厚重盾牌。
“鐺!”“鐺!”“鐺!”
藍革那原本迅疾陰毒的劍招,此刻落在譚虎的劍圈上,發出的不再是密集清脆的交擊,而是沉悶厚重、如同敲擊古鐘般的震響!
每一次碰撞,藍革都感覺自己的劍像是刺入了粘稠的泥沼,又像是砍在了堅韌無比的巨木之上!
那股一往無前的陰狠勁力,被譚虎圓轉如意的劍勢層層消解、引導、偏轉,十成力道竟有七八成被卸到了空處!
更讓他難受的是,譚虎的劍圈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吸扯之力,讓他出劍時總覺得滯澀不暢,想要變招回撤時,又感覺劍身被隱隱黏住,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漩渦!
他快,譚虎穩。
他刁,譚虎圓。
他狠,譚虎厚。
藍革感覺自己空有一身精妙狠辣的劍術,卻像是全力一拳打在了空處,難受得他幾欲吐血!
他拚命催動劍招,試圖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鑽的角度撕開譚虎的防禦,卻發現自己如同陷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被束縛得越緊!
譚虎的節奏,已然成型!
他如同激流中的礁石,任憑藍革劍勢如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動。
體內內力按照重劍法門的獨特路線運轉,非但消耗遠比之前小,反而在這一次次沉穩的格擋與化解中,變得更加凝練、渾厚!
“老雜毛,沒力氣了?剛才不是挺狂嗎?怎麼現在軟綿綿的,給你虎爺撓癢癢呢?”
譚虎甚至有空再次開口嘲諷,聲音平穩,氣息悠長,與藍革那逐漸粗重起來的喘息形成了鮮明對比!
藍革氣得雙眼血紅,理智正在被怒火和憋屈一點點吞噬。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和一個少年戰鬥,而是在對抗一片深沉的大地,一片無儘的泥沼!
就是現在!
譚虎敏銳地捕捉到藍革因急躁而露出的一個微小破綻....
他回劍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重劍無鋒?那是沒到開鋒的時候!”
譚虎心中冷笑,那一直圓轉防守的劍勢驟然由極靜轉為極動!
原本沉重如山的劍圈瞬間收斂,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氣勢,都凝聚於劍尖一點!
那柄合金長劍仿佛掙脫了所有束縛,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驚雷,以最簡單、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沿著藍革劍勢中那稍縱即逝的縫隙,裹挾著他赤紅內氣的劍尖直刺而入!
“噗嗤!”
這一次,不再是金鐵交鳴,而是利刃入肉的悶響!
譚虎手中長劍精準地刺穿了藍革的左胸肩胛之處,帶出一溜殷紅的血珠!
得手瞬間,譚虎眼中沒有絲毫得意,反而警惕之色大盛!
他毫不貪功,手腕猛地一旋一震,借助那股反震之力,雙腳如同安裝了彈簧般在地麵上狠狠一蹬!
“嗖!”
他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狸貓,又似被強弓射出的箭矢,瞬間向後暴退數丈!
動作乾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直到穩穩落在安全距離之外,他才手腕一抖,將那柄沾血的長劍挽了個劍花,甩掉其上殘留的血跡,眼神冰冷地望向對麵。
他太清楚了,像藍革這種老陰比,又是在連番受辱、身體受創的情況下,最容易被刺激得喪失理智,萬一不顧什麼狗屁教義,直接爆發出先天境的實力給自己來一下狠的,那樂子可就大了!
現在,還遠沒到能徹底弄死這老雜毛的最好時機。
他必須像狩獵的狼一樣,保持足夠的耐心和謹慎,不斷消耗、激怒對方,等待那個一擊必殺的絕佳機會!
“嘖!”
譚虎看著遠處捂住肩膀傷口、臉色因劇痛和憤怒而扭曲的藍革,故意發出不屑的嗤笑聲,揚聲道:
“我說老雜毛,你這劍法跟你的空手功夫一樣稀鬆平常啊!
連小爺我這半吊子的‘瞎幾把揮砍劍法’都擋不住?
看來你們那什麼械鬥之主,眼光也不咋地嘛,選了你這麼個廢物當執事!”
他這話語,如同油澆烈火,精準地潑在藍革那顆早已被恥辱和怒火填滿的心臟上!
藍革感受著左胸處傳來的鑽心劇痛,那張隱藏在兜帽下的老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他低吼一聲,體內被壓製的內力強行運轉,暗紅色的微光在傷口處一閃而逝,瞬間封住了汩汩流淌的鮮血,但衣衫上那片迅速擴大的暗紅,以及微微顫抖的手臂,都昭示著他此刻的狀態遠非嘴上說的那麼強硬。
“繼續!”
他幾乎是咆哮著吐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暴怒和屈辱。
連敗兩場,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打擊!
譚虎見狀,心中冷笑,臉上卻故意擺出一副為難又帶著點躍躍欲試的表情,咂咂嘴道:
“還來啊?老雜毛,這次你想玩什麼?玩刀嗎?嘖嘖,不是我嚇唬你,除了大戟,小爺我玩刀那可是最溜的!
刀法一出,我自己都怕!萬一不小心沒收住手,把你給砍死了……那多不好意思?你們那神會不會怪罪我啊?”
他這話說得極其欠揍,仿佛已經勝券在握,正在考慮要不要對敵人手下留情。
“你……!!”
藍革氣得渾身發抖,隻覺得一股逆血直衝頂門,眼前都陣陣發黑!
這輩子的恥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這短短時間內受得多!
心情激蕩之下,體內原本就有些紊亂的內氣更是翻滾不休!
他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兵器,短刀、匕首之類他是決計不會再選了!
連續在空手和劍法上敗給一個小輩,若再用短兵器,就算贏了,他這張老臉也徹底沒地方擱了!
他畢竟是摩羅教的執事,先天境的高手,心底那點可憐的尊嚴和虛榮,讓他無法接受再占對方“便宜”。
“小畜生!休要猖狂!”
他怒吼一聲,猛地淩空一抓,內力攝來一柄拾荒者遺留的、槍杆略顯彎曲的合金長槍,雙手一擰,槍尖直指譚虎,吼道:
“就比長兵!讓我看看,你除了那蠻力和大戟,這長兵之道又有幾分斤兩!”
他選擇長槍,自認為已是“公平”至極,甚至隱隱覺得是抬舉了對方,給了對方一個“像樣”的敗北方式。
然而,他這話剛落.....
“嘿嘿!上套了!”
譚虎心頭頓時一陣狂喜,臉上卻強忍著沒笑出來,反而故作凝重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他之所以故意吹噓自己刀法厲害,就是為了引導藍革放棄短兵器!
他的內力經過連番激戰,消耗確實不小,若再比拚更依賴敏捷和瞬間爆發的短兵器,萬一自己的後續計劃不成功,他必須保留足夠的餘力用於應變甚至逃跑。
而長兵器對決,雖然同樣凶險,但更重氣勢、節奏和對距離的把控,某種程度上,反而更適合他目前的狀態,也更容易……渾水摸魚,為他最終的目的鋪墊!
“老雜毛,算你還有點氣魄!”
譚虎嘴上依舊不饒人,隨手將染血的長劍往地上一擲,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他看也不看那柄劍,徑直走向旁邊,伸手握住了那柄深深插入地麵、煞氣繚繞的方天畫戟!
“嗡!”
凶戟入手,仿佛久彆重逢的戰友,發出一聲愉悅的輕鳴,戟身之上流轉的暗紅紋路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他單臂一較力,輕鬆將大戟從泥土中拔出,隨手舞了個淩厲的戟花,那沉重的戟身在他手中仿佛輕若無物,帶起一陣令人心悸的惡風。
他故意歎了口氣,語氣充滿了極致的鄙夷和憐憫,仿佛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唉,老雜毛,你說你要是連這場都輸了……我看你也彆活著了,乾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武鬥技巧樣樣拉稀,連續輸給我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就算我大發慈悲放你一馬,你信仰的那位什麼械鬥之主,估計也覺得你是個純純的廢物點心,留著也是浪費教中糧食!”
這話語,惡毒如淬冰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藍革心中最敏感、最脆弱、也是最無法接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