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和毛承傑兩人並肩而行,幾名親衛遠遠地跟在後麵,給父子兩人留出充足的說話空間。
離著乾活的老農老遠,就看見有人在向他們揮手問好。
毛文龍見到他們在島上這麼受愛戴,心裡非常高興。
“毛帥來了!毛帥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老農們已經扔掉了手中的鋤頭,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小跑著奔了過來。
毛文龍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肚子一腆,雙手一背,擺出自以為很帥氣的樣子,等待村民們的參拜。
在遼東,能夠稱得上“毛帥”二字的也隻有他毛文龍,他已經準備好迎接百姓的熱情,臉上已經堆起了笑容,暗暗地揣摩著用什麼樣的口氣說話?問一些什麼樣的問題才能彰顯身份!
可是,沒等他擺完副總兵的架子,毛承傑已經微笑著向前,一邊擺手打招呼,一邊迎了上去。
打頭的老農王老漢胡須和頭發都白了,身體還很健壯,奔跑如飛,第一個來到毛承傑麵前,雙膝彎曲,就要跪下磕頭。
毛承傑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老人家,你這是乾什麼呀?你這麼大歲數給我磕頭,這不是在折我的壽嗎?”
王老漢被毛承傑拖住根本跪不下去,嘴裡嚇著說:“毛帥呀!小老兒的一家都是你接到皮島上來的,要不是你,我們一家早就死在了鎮江了!”
“給你磕個頭算什麼?我家給你立了長生牌位,我們日日上香,天天祈福!感謝毛帥你給我們活命的機會!給我們這麼好的生活呀!”
“是呀!是呀!我們家也給立了長生牌位!感謝毛帥給我這麼好的生活呀!”又有一群老頭從遠處跑過來,圍著毛承傑七嘴八舌地說話,那股子熱絡勁兒,像是見了活菩薩。
而戳在那擺譜的毛文龍卻被後來趕來的老農給擠到了一邊,沒有人看他一眼。
還有老農見他站得靠前,擋住了他們看毛帥的視線,還把他向外推了推,嘴裡客氣地說:“你讓一讓,擋住我們了!”
毛文龍這個氣呀!
他才是真正的毛帥好不了?他可是為了遼東的漢民拋頭顱灑熱血,臥冰爬雪,好幾次差點把命丟在韃子堆裡,現在這些老農竟然讓他讓一讓?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更可氣的是那個臭小子,他眾星捧月一般被百姓們圍著,在那對百姓噓寒問暖,反而把自己這個當爹的晾在外麵,他不應該把自己推在前麵嗎?
“各位!你們家裡生活如何?能吃飽飯嗎?”毛承傑拉著王老漢的手親切地問道。
“能!能呀!”王老漢一張老臉笑得仿佛盛開的菊花,“自從來到皮島,我兒子兒媳都到作坊裡去做工,能掙工錢,小孫子們都領了兔子和雞鴨回來養,也能換錢,換糧食,還有蛋吃呢!”
“我老漢活這麼大歲數,可從來沒有吃得這麼飽過!”
“吃飽了飯,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我就抽空再村邊開一些荒,多種一些糧食和蔬菜什麼的,既能人吃,又能喂雞鴨兔子!”
“結果這些老東西們見到我開荒,都坐不住了,都跟著開荒,誰家都想明年多養些雞鴨兔子,生活會更好的……”
“是呀!是呀!跟著毛帥不光不用怕韃子兵,生活也有了盼頭!”
“是呀!是呀!跟著毛帥再也不用為交不完的稅,服不完的勞役發愁,還能吃飽肚子!生活越來越好了呀!”
“我們家家都給你立了長生牌位,天天為你祈福,保佑你長命百歲!我們也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老農們圍著毛承傑七嘴八舌,有的摸出懷裡溫熱的煙袋,遞給毛承傑;有的搬來青石板用袖子擦了又擦,讓毛承傑坐下。
圍著的人越來越多,聽到消息的村裡人也都圍了過來。
毛文龍被越擠越遠,站在人群外,方法是局外人。
一股無名之火從腳底竄到頭頂,毛文龍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辱。
在冶鐵坊,自己向他推薦人才,他博自己的麵子也就罷了!百姓們呼喊毛帥,他堂而皇之的就應了下來。
於公,在被免官之前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遼東錦衣衛千戶;被免了以後,隻有一個錦衣衛指揮同知的虛銜,也不過是個從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