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再說,溫媼來了,說是新的胡桃木小床已製成。
慕容熙隻讓他們抬去藏書房的隔壁,說那裡頭的睡榻不僅小了些,還很舊。
沉魚疑惑看向慕容熙。
藏書房隔壁的那間小屋子,是她的,隻是十幾年來,形同擺設,早被人遺忘。
慕容熙沒看她,徑自出了茶室。
“以後沉魚就住那兒。”
“是。”
沉魚怔怔站在原地。
*
烏雲蔽月,黑漆漆的夜裡,沉魚提著劍緊追不舍,將身後的打鬥聲甩得越來越遠。
逾白本就重傷未愈,現下再帶上一個王嬈,逃了不過二裡地,便跑不動了。
逾白一麵吃力地舉著劍,一麵將王嬈護在身後。
“阿嬈,你快走!”
躲在她身後的女子身材嬌小,臟汙的麵上,看不出容貌,隻一雙水眸,星子似的,在黑夜中異常明亮。
她沒說話,也沒聽逾白的話獨自逃跑,仍舊躲在逾白身後。
沉魚瞧著逾白,“沒用的。”
若在平時,以逾白的身手,沉魚打不過他,可眼下他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殺他,並非難事。
這點,逾白心裡也清楚。
“我知道。”
“為何?”
沉魚不明白,緣何從前一起通力合作的人,到最後卻要拔刀相向?
她睨一眼王嬈,再看逾白:“你確定要背叛主公?”
“是又如何?”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的劍會沾上你的血。”
聞言,逾白咧開嘴笑了。
那時沉魚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雖從小跟著世子,可眾人打心眼裡都瞧不起她,與她練劍,能推則推,實在推不掉了,能敷衍便敷衍。
隻有他,認真對待,一視同仁。
可也正因為一視同仁,沉魚打不過他。
沉魚脾氣也倔,揚言有朝一日定要贏他。
他也不讓人,笑道,隻怕要等到他死的那天。
逾白笑:“今天,你終於可以贏我了。”
沉魚沉默一下,道:“你可知主公給過你機會?那酒中有能治愈你的藥,還有你那些說辭,就連我都不信,他又豈會信?”
“機會?”
逾白不以為然,笑沉魚天真。
“你跟了他這麼多年,為何還能說出如此好笑的話來?你我清楚,他是慕容熙,不是外麵所謂有著子建才、潘安貌的烏園公子,什麼大梁第一人,他和他的父親慕容琰一樣,凶殘成性,狼戾不仁!”
逾白又問:“你還記得那天他在素帛上寫的字嗎?”
沉魚沒回答,但她沒忘。
逾白道:“死路一條。倘若這四個字不隻代表王暉的結局呢?是不是意味著慕容熙那個時候就已知道我和阿嬈的事?可既然知曉,他又為何放任不管?如今,還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你以為他在給我機會嗎?你錯了,他隻是以我為餌,將剩下的人一網打儘!他是在殺雞儆猴,拿我立威!”
沉魚平靜看他:“逾白,是你背主在先,謀逆在後。王暉是朝廷逆賊,主公是奉命行事。”
逾白搖頭冷笑:“奉命行事?奉誰的命?分明是他們這樣的權寵,顛倒黑白、一手遮天,拿無辜之人的性命,做攀上之路的墊腳石!”
沉魚不與他爭辯,隻問:“那你呢?為了什麼?”
逾白一頓,眸光暗下來,側過臉看一眼身後的王嬈,坦然笑了:“我是為了阿嬈,可我也是為了自己!沉魚,我想活得像個人,你明白嗎?有著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的活人!而不是一個助紂為虐、是非不分的殺人工具!”
他眼中泛起淚光,麵上卻無懼無畏。
“也罷。”沉魚不再廢話,憑空一躍,揮起長劍,假意朝王嬈脖子直刺過去。
不出所料,逾白拚儘全力,抬臂一擋,隻顧著護住王嬈,卻將自己的胸口暴露人前。
沉魚瞅準時機,手腕一轉,長劍直擊逾白的心口。
逾白避之不及,捂著胸口連退數步。
鮮血湧出,他將王嬈往後一推,自己則跪倒在地,直喘氣。
沉魚要去追王嬈,腳下一滯,逾白死死抱住她的腿。
她再次朝逾白砍下去。
揚起的劍還沒落下,突然,肩上麻酥酥的一痛,沉魚皺眉望去,王嬈掛著淚的臉,滿是驚慌。
“走!”
逾白衝著王嬈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