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拿起一隻五色絲的花囊,看一眼沉魚廣袖下露出的指尖,忍不住說道:“女郎的手指又細又長,若拿鳳仙花染指甲,一定很好看。今天是女郎頭次跟著郎主赴宴,就當打扮得耀眼些,您不知道這大家女郎啊,都——”
“珊瑚,”沉魚喚了一聲,取掉腕上的跳脫、頸間的瓔珞,又攔住伸向腰間的手,“不是已經戴了玉佩,這花囊就不戴了。”
“可是——”
“再戴我就走不動了。”
珊瑚嘴裡還在說著可是,沉魚已邁向門口,邊走邊從頭上摘下步搖花和金發簪。
才出小院,還未到垂花門,便瞧見董玉喬。
董玉喬挺著脊背,下巴微抬,上穿柔藍的半袖衫,下著水華朱的齊腰裙,款款而行,就像一株開在秋日盛景裡的美人蕉。
她目不斜視,沒瞧見幾人,倒是跟著的婢女朱砂往過來看一眼,小聲提醒:“女郎,大女郎來了。”
“什麼大女郎?”
董玉喬白了朱砂一眼,現在隻要想到需在人前喚那女奴一聲阿姊,便氣不打一處來。
誰料頭一偏,意外看見來人,明顯一愣。
“你,你也要去?”董玉喬不可置信。
沉魚淡淡問:“你是說南郡王府嗎?”
“父親真讓你去?”
董玉喬倒吸一口氣,幾乎要昏厥。
上回一個撐船女,讓他們顏麵儘失,好在那日隻是在田莊,且參與的人不多,可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一眾皇族貴胄麵前,如何再丟得起那個人?
“我真不明白為何要讓你去這種場合?”
沉魚看她一眼:“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問問?”
“你——”董玉喬氣結,指著已邁過垂花門的人,恨恨道:“如果她要去,那我寧可不去。”
“這是怎麼了?”
董桓大步而來。
董玉喬一見,幾步上前,拉住董桓的手臂,“父親,您真要讓那個賤奴與我們一道赴宴?”
“阿喬,”董桓皺了皺眉,勸道:“沉魚是我的義女,又年長你一些,不可再這麼稱呼她。”
“義女?什麼義女?”失笑之餘,董玉喬有些崩潰:“是,她當日是為父親攔下那匹瘋馬,可那又如何?賞金賞銀也就夠了,為何偏要認什麼義女?昨天認個撐船的,今天又收個女奴,改明又是誰?難道家裡的這些兄弟姊妹還不夠多嗎?”
董桓一歎,道:“阿喬,她又何嘗不想像你一樣,一出生就受儘父母寵愛?”
董玉喬驚訝瞪著董桓,放開抓住他的手,“人各有命,誰讓她出身下賤?要怪就怪她父母,讓她為奴為婢!”
董桓沉下臉,不說話。
董玉喬搖搖頭,後退幾步,諷笑:“這還是威福由己的董公嗎?難不成您是改了性子,要救苦救難,普度眾生?”
“放肆!”
董桓一聲嗬斥,董玉喬慢慢紅了眼圈,卻仍倔強地揚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