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不是從耳朵灌進來的,是直接鑿在腦仁兒上,混著無數破碎畫麵的尖叫、低語、嘶吼,攪得言今眼前金星亂冒,胸口憋悶得想嘔。右臂裡頭那歸墟的寒氣,跟瘋了似的往鏡子的方向竄,骨頭縫裡都透出冰碴子刮擦的疼。
“獻上……你的‘鏡’……”
鏡?言今低頭看自己。除了這條邪門的胳膊,還有懷裡那塊啞默林老婦給的冰涼白石,他哪來的什麼“鏡”?
阿土早被那聲音震得癱軟在地,抱著他的“聖物”,篩糠似的抖,連氣兒都快喘不勻了。
言今強撐著,抬眼死盯著那麵還在瘋狂旋轉坍縮的殘鏡。鏡麵中心那道最深最黑的裂痕,此刻像個活過來的漩渦,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碎片光影,越縮越小,越旋越快,散發出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吸力。那三具圍坐的“軟甲乾屍”,在這股吸力下,身上那層灰敗的皮肉竟開始簌簌剝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仿佛金屬打造的骨骼!
“獻祭……持鑰者……打開……門……”
那疊加的聲音再次轟響,這一次,帶上了明顯的焦躁與……貪婪。鏡麵的吸力猛地增強,言今隻覺得懷裡的白石頭燙得驚人,隔著衣衫都烙得皮肉生疼!石頭裡那股冰涼的水汽,此刻竟與鏡子的吸力產生了某種呼應,嗡嗡震顫,要脫體而出!
不!
言今死死捂住胸口,手指摳進石頭的紋路裡,骨節發白。他隱約明白了。啞默林老婦給的,不是什麼“鑰匙”,也是一麵“鏡”的碎片!是“引子”,也是……祭品?殘鏡要的,是這個?
就在他與那股吸力僵持的當口,那三具“軟甲乾屍”身上剝落的皮肉碎屑,已被漩渦儘數吞噬。露出了完整軀殼的它們,猛地抬起了頭顱!
沒有眼珠,隻有兩團與殘鏡中心同源的、旋轉的黑暗漩渦,鑲嵌在暗金色的顱骨眼眶之中!它們齊刷刷地“望”向言今,那三雙黑暗漩渦般的“眼睛”,與殘鏡的吸力連成一體,死死鎖定了言今懷中的白石頭,以及……他右臂深處那點歸墟的本源!
“砰!”
一具乾屍動了!它那暗金色的骨骼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迅捷,從地上一躍而起,乾枯的骨爪五指賁張,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抓言今麵門!爪風陰冷刺骨,所過之處,連空氣中幽藍的苔蘚光都被扭曲、吞噬!
言今瞳孔驟縮,一直蓄勢的右臂猛然揮出!這一次,他不再吝嗇那點殘存的歸墟之力,所有冰寒死寂的氣息儘數凝聚在拳鋒,不閃不避,悍然對轟!
“轟!”
拳爪相交,竟爆出一圈肉眼可見的黑色波紋!那乾屍的骨爪被震得向後彈開,爪尖與言今拳鋒接觸的地方,暗金色骨骼上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如同瓷器開裂般的白痕!而言今更是連退三步,整條右臂劇震,酸麻疼痛直衝肩胛,喉頭腥甜上湧,被他強行壓住。
好硬!這鬼東西的骨頭,比精鐵還硬!
另外兩具乾屍也動了!一左一右,配合無間,骨爪分襲言今雙肋與後心!速度更快,角度更刁!
言今腹背受敵,又要分神抵抗殘鏡對白石頭的吸攝,一時間險象環生。他隻能將歸墟之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層薄而堅韌的黑色光膜,硬抗攻擊,同時腳下步法疾變,在狹窄的石室中騰挪閃避,間或反擊一拳,卻也難以對那堅逾金鐵的骨骼造成實質性傷害。
阿土在一旁看得肝膽俱裂,想幫忙,卻連站都站不穩。他懷裡的“聖物”似乎感應到主人極致的恐懼,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那光芒呈淡金色,溫暖而堂皇,竟暫時驅散了周遭部分陰寒死寂的氣息,也稍稍乾擾了殘鏡的吸力!
一具正撲向言今後背的乾屍,被這突如其來的金光照個正著,動作猛地一滯,眼眶中的黑暗漩渦都波動了一下,似乎對這光芒極為厭惡。
言今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擰身錯步,左腿如鞭,帶著全身力氣,狠狠掃在那乾屍的膝關節側麵!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乾屍的小腿竟被這蘊含蠻力的一腳掃得反向彎折!它失去平衡,踉蹌倒地。
但另外兩具乾屍的攻擊已至!言今避無可避,隻能再次硬撼!
“砰砰!”
兩聲悶響,言今後背和前胸各中一擊,歸墟光膜劇烈震蕩,險些破碎。他喉頭一甜,終於壓製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身前的水窪裡,將那幽藍的苔光都染上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血腥氣似乎刺激了殘鏡和那三具乾屍。殘鏡中心的漩渦旋轉得更急了,吸力暴增!言今懷裡的白石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裂紋蔓延!兩具完好的乾屍眼眶中的黑暗漩渦也驟然擴大,發出無聲的貪婪咆哮,攻勢更加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