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外的風,帶著湖湘特有的濕冷。
沈言從節度使府的密道一路殺出,身上帶傷,卻硬生生衝出了重圍。邊鎬的兵在後麵緊追不舍,火把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往南!”林若山在前麵帶路,“再走三十裡,就是洞庭湖!”
“洞庭?”沈言喘了口氣,“你想走水路?”
“陸路上到處是南唐兵和楚軍殘部。”林若山道,“隻有水路,還有一線生機。”
蘇文曜扶著女兒,氣喘籲籲:“洞庭君山……那是‘君山夫人’的地盤。”
“君山夫人?”沈言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洞庭湖上水寨之主。”蘇文曜道,“女子之身,卻能統領洞庭七十二水寨,與楚國王室有舊。楚亡之後,她閉門不出,誰的賬都不買。”
“我們要去求她?”沈言皺眉。
“不是求她。”蘇文曜搖頭,“是去賭。賭她還念一點舊情,肯借我們一條船,讓我們離開楚地。”
“若她不肯呢?”林若山問。
“那我們就死在洞庭湖裡。”蘇文曜淡淡道。
……
洞庭湖在夜色中鋪開,水麵如墨,隻有遠處幾點漁火,像落在水上的星。
一葉小舟在湖上飄蕩,船頭立著一個黑衣女子,鬥笠遮住了她的臉,隻能看見一雙眼睛,像湖水一樣深。
“前麵就是君山。”女子忽然開口,聲音清冷。
“多謝姑娘引路。”蘇晚晴抱拳道。
女子沒有回應,隻是將船緩緩靠岸。
君山並不高,卻山勢陡峭,三麵環水,一麵與陸地相連。山上古木參天,亭台樓閣隱於雲霧之間,遠遠望去,宛如仙境。
山腳有一座牌樓,上書“君山夫人府”五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煞氣。
牌樓前,兩排黑衣護衛持刀而立,目光如鷹。
“來者何人?”護衛頭領喝問。
“蘇文曜,攜女晚晴,特來拜會君山夫人。”蘇文曜上前一步,拱手道。
護衛頭領愣了一下,顯然聽過這個名字:“蘇大人?”
“正是。”蘇文曜道。
護衛頭領不敢怠慢,連忙入內通報。
片刻之後,牌樓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群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容貌清麗,眉宇間卻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她身上隻穿了一件青色長袍,腰間係著一條玉帶,沒有佩戴任何兵器,卻讓人不敢輕視。
“君山夫人?”蘇文曜問。
“正是。”婦人淡淡道,“蘇大人,彆來無恙。”
“夫人還記得我?”蘇文曜有些意外。
“當年楚王建水軍,你我曾在洞庭湖畔見過一麵。”君山夫人道,“沒想到,再見之時,已是亡國之臣。”
蘇文曜苦笑:“夫人說笑了,如今的我,不過是個被南唐追殺的逃犯。”
“你們來君山,是想借船?”君山夫人開門見山。
“是。”蘇文曜道,“我們想去吳越,再從吳越轉道北上,看看能不能聯絡一些舊部,為閩、楚兩國保留一點血脈。”
“南唐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楚地。”君山夫人道,“邊鎬的兵已經封鎖了洞庭湖的出口。”
“所以我們需要夫人的幫助。”蘇文曜道,“隻要能送我們到嶽陽,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走。”
君山夫人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沈言身上。
“你就是沈言?”她問。
“江南散人,沈言。”沈言拱手。
“金陵雨花台,一人一劍,破天樞府公審。”君山夫人道,“這等人物,怎麼會跟在亡國之臣身邊?”
“我欠蘇大人一條命。”沈言淡淡道,“也欠閩地、楚地百姓一個交代。”
“交代?”君山夫人冷笑,“亂世之中,誰能給誰交代?”
她轉身向山上走去:“跟我來。”
……
君山頂上,有一座觀湖亭。
亭中擺著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坐。”君山夫人道。
沈言與蘇文曜坐下,蘇晚晴與林若山站在一旁。
“夫人,你肯幫我們?”蘇文曜問。
“我可以幫你們。”君山夫人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蘇文曜問。
“幫我殺一個人。”君山夫人道。
“誰?”沈言問。
“蠻族巫王,摩耶。”君山夫人道,“他在湘西一帶崛起,控製了蠻族各部,揚言要‘以巫刀斬儘中原王氣’。最近,他派人送信給我,要我歸順於他,否則就血洗洞庭七十二水寨。”
“蠻族巫刀……”蘇文曜皺眉,“我聽說過。那是一種以活人獻祭、以巫血鑄刀的邪術,刀成之日,可斬山河。”
“正是。”君山夫人道,“摩耶已經在湘西鑄了七柄巫刀,每一柄都飲過千人之血。若讓他鑄齊九柄,中原將無寧日。”
“夫人自己的水寨,足以與他一戰,為何要借我們的手?”沈言問。
“因為我不能離開洞庭湖。”君山夫人道,“邊鎬的兵就在外圍,我若率水寨精銳去湘西,他必會趁機奪我洞庭。”
“你想讓我們去湘西,殺摩耶,毀巫刀?”沈言問。
“是。”君山夫人道,“隻要你們能殺了摩耶,我就親自護送你們出洞庭湖,保你們到嶽陽。”
“若我們不去呢?”沈言問。
“那你們就留在君山。”君山夫人道,“邊鎬若攻山,你們就與我一起死。”
蘇文曜看向沈言。
沈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好。”
“你答應了?”蘇晚晴一驚。
“我本來也要往北。”沈言道,“湘西正好在去嶽陽的路上。順路。”
“順路?”林若山苦笑,“那可是蠻族巫王。”
“正因為是他,才更該去。”沈言道,“天樞府想借蠻族之亂,渾水摸魚;南唐想借伐楚之名,行兼並之實。若摩耶真的鑄齊九柄巫刀,遭殃的,不隻是楚地百姓。”
“你倒是看得遠。”君山夫人舉杯,“這杯酒,算是我替楚地百姓敬你。”
沈言舉杯,一飲而儘。
酒入喉,辛辣無比,卻讓他的眼神更加清醒。
“何時動身?”他問。
“今夜。”君山夫人道,“我的人會送你們到湘西邊界。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
“好。”沈言站起身,“蘇大人,晚晴,你們先留在君山。等我回來。”
“我跟你去。”蘇晚晴道。
“不行。”沈言搖頭,“湘西太危險。”
“正因為危險,我才不能讓你一個人去。”蘇晚晴道,“我讀過父親的兵書,也懂一點地形。或許能幫上忙。”
沈言看著她,忽然想起了在破廟裡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那個跪在神像前燒紙的亡國貴女,如今已經學會了握刀。
“好。”沈言點頭,“一起去。”
……
夜風吹過洞庭湖,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一葉小舟從君山出發,劃破夜色,向湘西方向駛去。
舟上,沈言與蘇晚晴並肩而立,身後是林若山和兩名君山精銳。
“沈言。”蘇晚晴忽然道。
“嗯?”
“你說,我們還能活著回來嗎?”她問。
“不知道。”沈言答,“但我知道,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希望?”蘇晚晴笑了笑,“在這個時代,希望是什麼?”
“希望就是——”沈言看向遠處的黑暗,“有一天,我們可以不再為了活命而殺人,而是為了不殺人而活。”
蘇晚晴沉默。
她知道,這一天,可能很遙遠。
但正因為遙遠,才值得去走。
湘西的山,比沈言想象的更險峻。
這裡的樹高得像要插進雲裡,藤蔓如蛇,纏繞在樹乾上,仿佛隨時會活過來,將人拖入深淵。
“前麵就是蠻族地界了。”一名君山精銳低聲道,“過了這片林子,就是摩耶的巫城。”
“巫城?”林若山問。
“用活人骨頭堆砌的城。”那精銳咽了口唾沫,“蠻族相信,用敵人的骨頭築城,可以鎮住他們的怨氣,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邪門。”林若山皺眉。
“小心。”沈言拔出劍,“這裡的每一片樹葉,都可能藏著眼睛。”
話音剛落,一陣詭異的鼓聲從遠處傳來。
咚——咚——咚——
鼓聲沉悶,卻帶著一種奇怪的節奏,讓人聽了之後,心跳不由自主地跟著節奏跳動。
“這是蠻族的‘喚魂鼓’。”蘇晚晴臉色一變,“父親的兵書裡提過,鼓聲一起,會讓人產生幻覺,自相殘殺。”
“捂住耳朵!”沈言大喊。
但已經晚了。
兩名君山精銳忽然臉色猙獰,拔刀砍向林若山。
“你們瘋了?!”林若山大驚,揮劍抵擋。
沈言一劍刺出,挑飛其中一人的刀,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後頸上,將他打暈。另一人卻已經撲到了林若山麵前,刀尖直指他的咽喉。
“小心!”蘇晚晴驚呼。
林若山側身避開,卻仍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飛濺。
“這鼓聲……”他咬牙道,“我的頭好暈。”
“閉氣!”沈言大喊,“不要聽鼓聲!”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內力運至雙耳,暫時封閉了聽覺。
鼓聲在他的世界裡,漸漸遠去。
他睜開眼,隻見四周的樹林裡,不知何時多了許多身穿獸皮、臉上塗著詭異花紋的蠻族戰士。他們手持長矛,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殺!”
一聲呼喝,蠻族戰士如潮水般湧來。
沈言沒有退。
他知道,退一步,就是死。
劍影翻飛,血花四濺。
蘇晚晴雖然不會武功,卻從行囊裡取出幾枚***——那是蘇文曜當年為了防備刺客而特製的。她拉開引線,向人群中扔去。
煙霧彌漫,蠻族戰士的視線受阻,攻勢頓時亂了。
“走!”沈言低喝。
他拉起林若山,蘇晚晴跟在後麵,向林子深處衝去。
……
不知跑了多久,他們終於衝出了樹林。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山穀,山穀中央,有一座用白骨堆砌的高台,高台上插著七柄長刀,刀身漆黑,上麵刻著詭異的符文。
高台下,圍著成千上萬的蠻族信徒,他們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巫城……”林若山低聲道。
“那就是巫刀。”蘇晚晴指著高台上的長刀,“七柄……還差兩柄。”
“摩耶在哪裡?”沈言問。
“在那裡。”蘇晚晴指向高台中央。
高台中央,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蠻族男子,他身穿獸皮長袍,臉上戴著一個骷髏麵具,手中握著一根骨杖,骨杖頂端鑲嵌著一顆血紅的寶石。
“摩耶……”沈言握緊了劍。
“他在舉行儀式。”蘇晚晴道,“看那些被綁在柱子上的人——那是祭品。”
沈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高台四周立著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綁著一個人,有漢人,也有蠻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鑄一柄巫刀,就要獻祭一百人。”蘇晚晴聲音發顫,“七柄巫刀,已經死了七百人。”
“若讓他鑄齊九柄……”林若山咬牙,“會死九百人。”
“不。”沈言淡淡道,“會死更多。”
“為什麼?”林若山問。
“因為巫刀一出,他就會揮師北上。”沈言道,“到時候,死的就不隻是祭品了。”
……
儀式到了關鍵時刻。
摩耶舉起骨杖,口中念著聽不懂的咒語。
高台上的七柄巫刀忽然震動起來,刀身上的符文亮起血紅色的光芒。
“今日,第八柄巫刀,將飲血而生!”摩耶的聲音傳遍山穀,“明日,第九柄!九刀齊出,中原將為蠻族所有!”
蠻族信徒發出狂熱的歡呼。
石柱上的祭品絕望地掙紮著,卻無濟於事。
“動手!”沈言低喝。
他身形一閃,如離弦之箭,向高台衝去。
林若山緊隨其後,蘇晚晴則繞到側麵,尋找機會救人。
“有刺客!”
蠻族戰士發現了他們,立刻衝了上來。
沈言一劍挑飛一個戰士的長矛,順勢刺入他的咽喉。
“擋我者死!”
他的劍,不再隻是江湖人的劍,而是帶著一種要斬斷亂世的決絕。
高台之上,摩耶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漢人……”他低聲道,“總是喜歡來送死。”
他揮動骨杖,高台上的七柄巫刀忽然飛起,化作七道黑光,向沈言射來。
“小心!”林若山大喝。
沈言瞳孔一縮,連忙揮劍抵擋。
劍光與黑光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巫刀上帶著一股詭異的力量,震得沈言手臂發麻,虎口裂開。
“這不是普通的刀。”他在心裡道。
“這是巫刀。”摩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每一刀,都有一百個亡魂在裡麵嘶吼。漢人,你擋不住的。”
七柄巫刀在空中盤旋,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斷變換方向,攻向沈言的要害。
沈言咬緊牙關,將內力運至極致。
他的劍,在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與七道黑光糾纏在一起。
……
與此同時,蘇晚晴已經繞到了石柱旁。
她拔出匕首,拚命地割著綁在石柱上的繩索。
“快!”她對被綁的人喊道。
一個年輕的蠻族女子看著她,眼中滿是震驚:“你……你是漢人?”
“我是來救你們的。”蘇晚晴道。
“為什麼?”那女子問,“漢人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真正的敵人,是那些把你們當祭品的人。”蘇晚晴道,“不是所有漢人,都是壞人。”
女子沉默片刻,忽然用力點頭:“謝謝你。”
繩索被割斷,女子從石柱上滑落,立刻去幫其他人解繩。
……
高台上,沈言已經漸漸落入下風。
七柄巫刀的攻勢越來越猛,他的身上多了幾道傷口,鮮血染紅了黑衣。
“沈言!”林若山想要衝上去幫忙,卻被蠻族戰士死死攔住。
“彆過來!”沈言大喊,“去幫晚晴!”
他知道,隻要能救下那些祭品,儀式就會被打斷,巫刀的力量就會減弱。
“漢人,你的劍,不錯。”摩耶冷冷道,“但在巫刀麵前,什麼劍法都是笑話。”
他舉起骨杖,骨杖頂端的血紅寶石忽然爆裂開來,化作一道血霧,籠罩在七柄巫刀之上。
巫刀的黑光變得更加濃鬱,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裡麵掙紮。
“第八柄巫刀,將在你的屍體上誕生!”摩耶大笑。
七柄巫刀同時刺向沈言的心臟。
沈言閉上眼。
他知道,自己擋不住這一擊。
但他沒有退。
“若我必須死在這裡……”他在心裡道,“那就讓我用這一劍,斬斷亂世的一角。”
他忽然收劍,不再防守。
他將全身的內力,都灌注在這一劍之中。
“一劍……開天門!”
這是他在江南遊曆時,從一位隱世高人那裡學來的劍招。那高人曾說,這一劍,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問天”的。
但此刻,他用這一劍,來斬巫刀。
劍光衝天而起,與七道黑光撞在一起。
天地間,仿佛響起了一聲驚雷。
七柄巫刀同時一顫,符文上的血光黯淡了幾分。
其中一柄巫刀,竟然被這一劍震飛,插入高台的石柱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什麼?!”摩耶臉色一變。
“你的巫刀……”沈言喘著氣,嘴角溢出鮮血,“也不過如此。”
他的劍,已經斷了。
但他還站著。
……
就在這時,山穀四周忽然傳來一陣喊殺聲。
“殺!”
“為了洞庭!”
“為了中原!”
君山夫人的水寨精銳,竟然全部趕到了。
“夫人?!”林若山一驚。
“我說過,我不能離開洞庭湖。”君山夫人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但我沒說,我的人不能離開。”
她親自率領七十二水寨的精銳,從山穀兩側殺了進來。
蠻族信徒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亂了陣腳,亂作一團。
“這……這不可能!”摩耶怒吼,“你怎麼敢背叛我?!”
“背叛?”君山夫人冷笑,“我從未歸順過你。”
她揮動手臂,一支火箭射向高台。
火箭擊中了高台上的柴堆,火瞬間燃起。
“儀式被打斷了!”蘇晚晴大喊。
巫刀上的符文徹底黯淡下來,七柄巫刀失去了控製,掉落在地。
“不——!”摩耶怒吼,“我要殺了你們!”
他舉起骨杖,就要衝向沈言。
沈言雖然劍斷了,但他沒有退。
他撿起地上的一柄巫刀。
刀身冰冷,帶著一股詭異的力量,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裡麵嘶吼。
“這是你們的刀。”沈言看著摩耶,“今日,就讓它飲你的血。”
他握緊巫刀,身形一閃,如一道黑風,衝向摩耶。
摩耶揮動骨杖,骨杖上的寶石再次亮起血光。
但這一次,沒有巫刀相助,他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
沈言的巫刀,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
“你……”摩耶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漢人……”
他倒在地上,死了。
蠻族信徒見巫王已死,紛紛丟下武器,跪地求饒。
……
山穀裡,一片死寂。
隻有燃燒的柴堆,發出劈啪的聲音。
“沈言!”蘇晚晴跑了過來,扶住他,“你怎麼樣?”
“還活著。”沈言笑了笑,“隻是有點累。”
他手中的巫刀,忽然發出一聲哀鳴,刀身崩裂,化作無數碎片。
“這刀……”林若山皺眉。
“它飲了太多血。”沈言道,“已經承受不住了。”
“其他的巫刀呢?”君山夫人問。
“全部毀掉。”沈言道,“不能讓它們再流落到世間。”
君山夫人點了點頭,命人將剩下的巫刀全部砸碎,扔進山穀深處。
……
湘西的風,漸漸停了。
但沈言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
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麵。
回到君山時,楚地的局勢已經徹底失控。
南唐大將邊鎬率領三萬大軍,一路北上,所到之處,城池望風而降。楚地的殘軍、蠻族的亂兵、各地的土匪,都被他一一收服或剿滅。
“南唐的兵,已經到了嶽陽城下。”君山夫人站在觀湖亭上,看著遠處的江麵,“邊鎬的戰船,鋪滿了整個洞庭湖。”
“他是來對付我們的?”沈言問。
“不隻是我們。”君山夫人道,“他是來對付整個楚地的。”
“那我們怎麼辦?”林若山問。
“守。”君山夫人道,“洞庭湖是楚地的屏障,若我們失守,南唐的兵就會長驅直入,直逼中原。”
“就憑我們這點人,能守住嗎?”林若山問。
“守不住也要守。”君山夫人道,“至少,要讓南唐付出代價。”
……
三日後,嶽陽城下。
邊鎬的大軍已經圍城。
嶽陽是楚地的重鎮,城高池深,易守難攻。但在南唐大軍麵前,這座城顯得有些單薄。
“攻城!”邊鎬一聲令下。
戰鼓齊鳴,號角震天。
南唐兵推著雲梯,扛著撞車,向城牆衝去。
城牆上,楚地的殘軍與百姓並肩作戰,用石塊、滾木、熱油,拚命抵擋。
“殺!”
“守住嶽陽!”
喊叫聲此起彼伏。
但南唐兵太多了。
雲梯一架架搭上城牆,撞車一次次撞擊城門。
“城門要破了!”有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