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住!”守將怒吼。
但這隻是徒勞。
城門終於被撞開,南唐兵如潮水般湧入。
嶽陽城,破了。
……
消息傳到君山時,洞庭七十二水寨的頭領都慌了。
“嶽陽都破了,我們還守得住嗎?”有人問。
“君山不過是一座小島,若邊鎬的戰船封鎖了湖麵,我們連水都喝不上。”有人道。
“不如……投降吧。”一個頭領低聲道。
“投降?”君山夫人冷笑,“投降之後,你們覺得,邊鎬會讓你們活著?”
“夫人,我們隻是水賊,不懂什麼大義。”那頭領道,“我們隻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就拿起刀。”君山夫人道,“隻有殺退南唐兵,你們才能活下去。”
她看向沈言:“沈公子,你怎麼看?”
“嶽陽破了,邊鎬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洞庭。”沈言道,“他不會允許有一支不受控製的水軍存在。”
“那我們該怎麼辦?”君山夫人問。
“主動出擊。”沈言道,“與其等他封鎖湖麵,不如先燒了他的戰船。”
“燒戰船?”林若山一愣,“邊鎬的戰船有數百艘,我們怎麼燒?”
“用‘火船’。”沈言道,“君山的船小而靈活,適合突襲。隻要能靠近他的戰船,點燃火油,就能燒出一條路。”
“這是同歸於儘的打法。”君山夫人道。
“亂世之中,若不敢同歸於儘,就隻能被人魚肉。”沈言道。
君山夫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好。就按你說的辦。”
……
當晚,洞庭湖上。
夜色如墨,隻有遠處的戰船燈火通明。
邊鎬的大軍在湖上紮營,戰船排成方陣,氣勢恢宏。
“今晚不會有事。”邊鎬在旗艦上飲酒,“君山的水賊,不敢來。”
“將軍英明。”副將附和。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出現了數十艘小船。
“那是什麼?”副將皺眉。
“是君山的船?”邊鎬一愣。
小船上沒有燈,隻有一團團黑影。
“他們想乾什麼?”副將問。
“不管想乾什麼,都不能讓他們靠近。”邊鎬道,“放箭!”
箭如雨下,射向小船。
但小船上的人仿佛不怕死一般,拚命劃槳,向戰船衝來。
“他們船上有火油!”有人大喊。
“什麼?!”邊鎬臉色一變。
小船上的人忽然點燃了船上的火油,然後跳下水。
火船如一條條火龍,撞向南唐的戰船。
“救火!”邊鎬怒吼。
但已經晚了。
火借風勢,迅速蔓延。
數十艘戰船同時起火,火光映紅了整個洞庭湖。
“撤退!”邊鎬不得不下令。
南唐兵慌亂地跳下水,向岸邊遊去。
君山的水寨精銳趁機殺出,從水中、從岸邊、從船上,對南唐兵展開了屠殺。
“殺!”
“為了楚地!”
喊叫聲震天。
這一夜,洞庭湖上,火光衝天,血流成河。
……
第二天清晨,湖麵終於平靜下來。
邊鎬的戰船,已經燒了大半。
“將軍,我們損失慘重。”副將道,“君山的水賊太狡猾了。”
“狡猾?”邊鎬冷笑,“他們是在找死。”
他看向遠處的君山:“傳令下去,大軍休整三日,三日後,全力攻山!”
“將軍,我們的戰船已經……”
“沒有戰船,我們還有兵。”邊鎬道,“君山不過是一座小島,我就不信,他們能擋住三萬大軍。”
……
三日後,君山腳下。
邊鎬的大軍已經登岸。
雖然戰船被燒了大半,但他還有兩萬步兵,足以踏平君山。
“攻山!”邊鎬一聲令下。
戰鼓齊鳴,號角震天。
南唐兵向山上衝去。
君山雖然不高,但山勢陡峭,易守難攻。
君山夫人的水寨精銳與楚地殘軍並肩作戰,用滾木、石塊、弓箭,拚命抵擋。
“殺!”
“守住君山!”
喊叫聲此起彼伏。
但南唐兵太多了。
他們像螞蟻一樣,一步步向上爬。
“他們快攻上來了!”有人大喊。
“頂住!”君山夫人怒吼。
但這隻是徒勞。
終於,南唐兵衝上了山腰。
“完了……”有人絕望地喊道。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從山上飛下。
“沈言!”蘇晚晴驚呼。
沈言站在一塊巨石上,手中握著一柄新劍。
那是君山夫人為他打造的劍,劍身如秋水,劍柄上刻著一隻展翅的鳥。
“邊鎬!”沈言的聲音傳遍山穀,“你不是想一統楚地嗎?敢不敢與我一戰?”
邊鎬抬頭,看著巨石上的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沈言?你以為,憑你一人一劍,就能擋住我的大軍?”
“你不敢?”沈言冷笑。
“我有何不敢?”邊鎬拔出長刀,“你若能接我三刀,我就退兵十裡!”
“好。”沈言道,“若我贏了,你必須答應我,不再屠殺楚地百姓。”
“你若贏了再說。”邊鎬道。
他縱身一躍,跳上巨石,長刀如猛虎下山,劈向沈言。
沈言不慌不忙,揮劍抵擋。
刀光與劍光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兩人身形交錯,瞬間交手數十回合。
邊鎬的刀法剛猛霸道,帶著軍旅的殺伐之氣;沈言的劍法則靈動飄逸,招招致命。
山下的南唐兵和君山的水寨精銳都看呆了。
“將軍好刀法!”有人大喊。
“沈公子好劍法!”有人喝彩。
兩人的戰鬥,已經超出了普通江湖人的範疇,更像是一場意誌的較量。
“第一刀!”邊鎬怒吼,長刀如雷霆,劈向沈言的頭頂。
沈言側身避開,劍如流水,劃過邊鎬的肩膀。
血花飛濺。
“你輸了。”沈言淡淡道。
“這隻是第一刀!”邊鎬怒吼,“第二刀!”
他不顧傷勢,再次揮刀,這一刀比上一刀更猛,更狠。
沈言不敢大意,將內力運至極致,劍與刀再次相撞。
這一次,他被震得後退了幾步,腳下的巨石裂開了一道縫隙。
“第三刀!”邊鎬不給沈言喘息的機會,長刀如狂風暴雨,攻向沈言的全身。
沈言知道,這是邊鎬的全力一擊。
他沒有退。
他想起了在湘西的那一劍——“一劍開天門”。
“這一劍……”他在心裡道,“就叫‘一劍開城’吧。”
他將全身的內力,都灌注在這一劍之中。
劍光衝天而起,與刀光撞在一起。
天地間,仿佛再次響起了一聲驚雷。
邊鎬的長刀,竟然被這一劍震飛,插入山下的泥土中。
“什麼?!”邊鎬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虎口裂開,鮮血直流。
“你……”他看著沈言,“你贏了。”
“退兵。”沈言喘著氣,“按你說的,退兵十裡。”
邊鎬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好。我邊鎬說話算話。”
他轉身向山下走去:“傳令下去,退兵十裡!”
南唐兵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違抗軍令。
他們一步步向後退去。
君山腳下,終於恢複了平靜。
……
山上,歡呼聲如雷。
“沈公子贏了!”
“我們守住了!”
君山夫人看著沈言,眼中滿是敬佩:“一劍開城……這一劍,足以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沈言笑了笑,“我隻是想讓他們退一步,讓楚地百姓喘口氣。”
“你做到了。”君山夫人道。
“但這隻是暫時的。”沈言道,“邊鎬不會放棄。南唐也不會放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君山夫人問。
“去長江以北。”沈言道。
“長江以北?”蘇晚晴一愣。
“南唐的後方在江南,前方在楚地。”沈言道,“若中原再起風雲,南唐就會腹背受敵。我要去看看,長江以北,到底在發生什麼。”
“你要離開?”蘇晚晴問。
“我要去更大的舞台。”沈言道,“隻有在那裡,才能真正改變這個時代。”
蘇晚晴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那我跟你一起去。”
“江北更危險。”沈言道。
“正因為危險,我才不能讓你一個人去。”蘇晚晴道,“我已經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國家,不能再失去你。”
沈言一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好。”他點頭,“一起去。”
……
離開君山那天,洞庭湖上起了霧。
霧很濃,像一層薄紗,籠罩著整個湖麵。
一葉小舟從君山出發,緩緩駛向長江。
舟上,沈言與蘇晚晴並肩而立,身後是林若山和幾名願意跟隨他們北上的君山精銳。
“前麵就是長江了。”林若山道,“過了江,就是中原。”
“中原……”蘇晚晴喃喃道。
“中原現在是後周的天下。”沈言道,“郭威已死,柴榮繼位,此人雄才大略,絕非庸主。南唐若繼續擴張,遲早會與後周正麵交鋒。”
“你想投靠後周?”林若山問。
“我誰也不投靠。”沈言道,“我隻想看看,誰才是真正能結束亂世的人。”
……
小舟駛入長江。
江麵寬闊,江水滔滔。
北岸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
“那就是長江以北?”蘇晚晴問。
“是。”沈言道,“也是更大的舞台。”
小舟靠岸。
岸上有一座小鎮,鎮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江北第一鎮”五個大字。
鎮上的人不多,卻個個眼神警惕。
“最近不太平。”一個賣茶的老漢道,“北邊的兵,南邊的兵,都在這一帶出沒。”
“北邊的兵?”沈言問。
“後周的兵。”老漢道,“聽說柴榮要親征南唐,已經在邊境集結了大軍。”
“柴榮……”沈言若有所思。
“南邊的兵呢?”林若山問。
“南唐的探子。”老漢道,“他們在這一帶刺探情報,準備北上。”
“看來,大戰不遠了。”沈言道。
……
小鎮的客棧裡,人來人往。
有後周的士兵,有南唐的探子,有江湖人,也有商人。
“聽說了嗎?後周柴榮要親征南唐,準備一舉拿下江南。”有人低聲道。
“南唐也不是好惹的。”有人道,“他們剛滅了閩、楚,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
“那可不一定。”有人道,“南唐連年征戰,國庫空虛,將士疲憊。後周若真的南下,勝負難料。”
沈言坐在角落裡,聽著這些話,心中漸漸有了一個計劃。
“我們要去見柴榮。”他忽然道。
“見柴榮?”蘇晚晴一愣,“你瘋了?那是後周皇帝,豈是想見就能見的?”
“我有他想要的東西。”沈言道。
“什麼?”林若山問。
“南唐的底牌。”沈言道,“天樞府的布局,十八寨的名冊,蘇家的江山圖,還有……南唐伐楚的真實目的。”
“你想把這些交給柴榮?”蘇晚晴問。
“我想讓他知道,南唐不是他的盟友,而是他的敵人。”沈言道,“隻有這樣,他才會下定決心,南下伐唐。”
“若他真的南下,江南又會陷入戰火。”蘇晚晴道,“你不是一直想結束亂世嗎?”
“有時候,結束亂世的唯一方法,就是讓戰火燒得更旺。”沈言道,“隻有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戰爭沒有贏家,他們才會真正渴望和平。”
蘇晚晴沉默。
她知道,沈言的話很殘酷,但也很真實。
……
幾日後,後周邊境,汴梁城外。
沈言一行終於抵達了後周的都城。
汴梁比金陵更繁華,也更混亂。
街上有來自各地的商人、士兵、江湖人,還有來自南唐、吳越、後蜀的使者。
“這就是中原的中心?”林若山問。
“是。”沈言道,“也是天下的中心。”
他們在城外的一家客棧住下,準備尋找機會,接近柴榮。
但這並不容易。
柴榮身為皇帝,身邊有無數護衛,還有來自各地的謀士、將領。
“我們這樣貿然求見,隻會被當成刺客。”林若山道。
“我知道。”沈言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引薦人。”
“誰?”蘇晚晴問。
“趙匡胤。”沈言道。
“趙匡胤?”林若山一愣,“那個後周的將軍?聽說他是柴榮的親信,也是後周最年輕的節度使。”
“正是。”沈言道,“我在江南時,曾聽說過他的名字。此人胸懷大誌,絕非久居人下之人。若能得到他的引薦,我們就有機會見到柴榮。”
“你認識他?”蘇晚晴問。
“不認識。”沈言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對南唐的底牌感興趣。”
……
汴梁城西,有一座演武場。
趙匡胤正在那裡練兵。
他身穿鎧甲,手持長槍,英姿颯爽。
“將軍,今日的操練就到這裡吧。”副將道。
“再練半個時辰。”趙匡胤道,“南唐的兵,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演武場外傳來。
“趙將軍,彆來無恙。”
趙匡胤一愣,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黑衣青年站在演武場外,肩上披著一件打了補丁的灰布氅,腰間佩著一柄普通的鐵劍。
“你是誰?”趙匡胤問。
“江南散人,沈言。”沈言拱手,“曾在金陵雨花台,破天樞府公審;在楚地洞庭,一劍逼退南唐大將邊鎬。”
趙匡胤的眼中閃過一絲興趣:“你就是沈言?”
“正是。”沈言道,“今日前來,是想送將軍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趙匡胤問。
“南唐的底牌。”沈言道,“天樞府的布局,十八寨的名冊,蘇家的江山圖,還有……南唐伐楚的真實目的。”
趙匡胤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你跟我來。”
……
演武場旁的一座涼亭裡。
趙匡胤屏退左右,隻留下沈言一人。
“說吧。”他道。
沈言從懷中取出十八寨名冊和蘇家的江山圖,放在石桌上。
“這些,是南唐在江南、閩地、楚地的布局。”沈言道,“天樞府想掌控江湖,用江湖勢力輔助南唐擴張。十八寨是閩地的江湖勢力,江山圖則是楚地的山川關隘。隻要有這些,將軍就能知道,南唐的軟肋在哪裡。”
趙匡胤翻看名冊和地圖,眼中的興趣越來越濃。
“你為什麼要把這些給我?”他問。
“因為我想結束亂世。”沈言道,“南唐雖然打著‘興複中原’的旗號,實則隻是想兼並他國,擴大自己的地盤。後周若想一統天下,南唐是最大的障礙。”
“你覺得,後周能一統天下?”趙匡胤問。
“我覺得,隻有後周有這個可能。”沈言道,“柴榮雄才大略,將軍你也是人中龍鳳。若你們君臣一心,中原可期。”
趙匡胤看著他,忽然笑了笑:“你很會說話。”
“我隻是說了實話。”沈言道。
“你想要什麼回報?”趙匡胤問。
“我什麼都不想要。”沈言道,“若將軍真的能結束亂世,還天下一個太平,那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趙匡胤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拱手道:“沈兄,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趙匡胤的朋友。”
“不敢當。”沈言拱手。
“我會把這些交給陛下。”趙匡胤道,“至於陛下會不會見你,我不敢保證。但我可以向你保證——若有一天,我趙匡胤能掌控天下,我一定會記得今日之言。”
沈言看著他,忽然有一種預感——
這個人,將來會改變天下。
……
幾日後,汴梁皇宮。
柴榮在禦書房召見了沈言。
“你就是沈言?”柴榮坐在龍椅上,目光如炬。
“江南散人,沈言。”沈言拱手。
“聽說你在江南,一人一劍,破天樞府公審;在楚地,一劍逼退邊鎬。”柴榮道,“這等人物,為何要來見我?”
“因為我想看看,誰才是真正能結束亂世的人。”沈言道。
“你覺得,我是嗎?”柴榮問。
“我不知道。”沈言道,“但我知道,若你肯南下伐唐,至少能讓南唐付出代價。”
柴榮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好。朕就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沈言問。
“朕封你為‘江南宣撫使’,前往江南,聯絡各地反對南唐的勢力。”柴榮道,“若你能在江南掀起風浪,朕就揮師南下,與你內外夾擊,一舉拿下南唐。”
“江南宣撫使?”沈言一愣。
“這是一個虛銜。”柴榮道,“但也是一個機會。你若能成事,將來便是開國功臣;若不能,就死在江南。”
“我接下了。”沈言拱手。
……
離開皇宮時,汴梁的天空已經放晴。
陽光灑在街道上,照在沈言的身上。
“你真的要回江南?”蘇晚晴問。
“我必須回去。”沈言道,“隻有在江南,才能真正動搖南唐的根基。”
“那我們呢?”蘇晚晴問。
“你們留在汴梁。”沈言道,“這裡比江南安全。”
“不。”蘇晚晴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江南更危險。”沈言道。
“正因為危險,我才不能讓你一個人去。”蘇晚晴道,“我們一起去,一起回。”
沈言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好。”他點頭,“一起去,一起回。”
……
汴梁城外,官道上。
沈言與蘇晚晴、林若山一行,再次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長江以北的風,帶著中原特有的乾燥與粗礪。
沈言回頭看了一眼汴梁城。
“這隻是開始。”他在心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