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也是,這畫得也不怎麼像。聽說此人一劍能逼退邊將軍,那樣的人物,怎麼會坐這種破船,走這種小渡口?”
軍官也笑了笑:“顧先生說笑了。”
被稱作“顧先生”的文士把畫像收起來,將路引還給沈言:“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祝幾位一路順風。”
“多謝。”沈言接過路引,轉身離去。
走出去幾十步,蘇晚晴才低聲道:“他看出來了。”
“嗯。”沈言沒有回頭,“他是天樞府的人。”
“你怎麼知道?”林若山問。
“那種眼神。”沈言道,“和顧長川很像——笑裡藏刀,卻又帶著一點自負。”
“那他為什麼放我們走?”蘇晚晴問。
“因為他想看看,我們要去哪裡,要做什麼。”沈言道,“天樞府的網,從來不是一拉就收,而是先放長線。”
他頓了頓,又道:“從現在起,我們每走一步,都在彆人的注視之下。”
……
淮河以南的路,漸漸濕潤起來。
路邊的田地裡,已經有人在春耕,牛背緩慢移動,農人彎腰插秧。看上去一片太平景象,卻掩不住隱隱的緊張。
“前麵是壽州地界。”林若山道,“南唐在這裡駐了重兵,防備北朝南下。”
“柴榮若真的南征,第一戰多半就在壽州。”沈言抬頭看天,“算算日子,也快了。”
“你打算怎麼做?”蘇晚晴問,“直接去金陵?”
“不。”沈言搖頭,“先去白鷺書院。”
“白鷺書院?”林若山一愣,“你想拉他們下水?”
“白鷺書院在江南江湖中的聲望,不亞於天樞府在朝堂的勢力。”沈言道,“若能讓他們中立,甚至偏向我們,江南的江湖就不會完全倒向朝廷。”
“你覺得,他們會聽你的?”蘇晚晴有些懷疑。
“不會。”沈言笑了笑,“但他們會聽蘇家的。”
他看向蘇晚晴:“江山圖,在你手裡。”
蘇晚晴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木盒,指尖微微發白。
“父親說過,這張圖,能換半壁江山。”她輕聲道,“也能換來血流成河。”
“那就看,誰來換。”沈言道。
……
夜幕降臨,一行人在壽州城外的一處小鎮落腳。
小鎮不大,卻擠滿了來往的商隊和零星的士兵。客棧裡人聲嘈雜,酒氣與汗味混雜在一起。
沈言他們要了兩間上房,草草吃了點東西,便各自歇下。
夜深人靜,客棧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沈言睜開眼。
他的劍,就放在枕邊。
“誰?”他低聲問。
窗外沒有回應,隻有一陣風吹過,吹動窗紙輕輕作響。
沈言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掀開。
窗外空無一人,隻有一張紙條,被一根細針紮在窗欞上。
紙條上隻有八個字——
“北使南來,小心天樞。”
字跡蒼勁,卻帶著幾分熟悉。
沈言皺眉。
“這字……”蘇晚晴也醒了,湊過來一看,臉色微變,“有點像……張院長。”
“白鷺書院的張院長?”林若山問。
“有可能。”沈言道,“也有可能,是天樞府故意模仿他的字。”
“那這紙條……”蘇晚晴猶豫。
“不管是誰寫的。”沈言將紙條收起,“有一點是真的——天樞,已經盯上我們了。”
他看向南方,目光沉靜。
“那就讓他們盯吧。”
“江南這局棋,總要有對手,才下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