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中醫院坐落於老城區中心,是一棟有些年頭的白色建築,牆皮斑駁脫落。
正值七月,烈日炎炎。
一進入醫院,氣溫驟降,仿佛從烤爐跌入冰窖。
門診大廳人聲嘈雜,混合著腳步聲、推車聲和隱約啜泣。
蘇銘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他快步穿過大廳,徑直走向住院部。
越往裡走,光線越發昏暗,冷意也更濃。
住院部走廊兩側排滿了簡易病床——這是“加床區”。
住滿了像他妹妹蘇雨這樣病情危重卻無法入住正式病房的病人。
床間隻用薄簾隔開,儀器滴答聲不絕於耳。
蘇銘步履沉重,目光掃過兩側。
目光與許多熟悉的麵孔短暫交彙。
“小銘回來啦?”一位臉色蠟黃、正扶著輸液架緩慢行走的中年阿姨看到他,擠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嗯,張阿姨,今天感覺好些了嗎?”蘇銘放緩腳步,低聲回應。
“老樣子嘍……快去看看小雨,有護士來給她量血壓。”張阿姨擺擺手,示意他快去。
蘇銘點點頭,繼續向前。
沿途,不少病友和家屬都認得他,都聽說這個為了妹妹拚命的少年。
有人對他點頭示意,有人投來同情的目光,也有人隻是麻木看著他走過。
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等待著渺茫的希望,或者……最終的結局。
蘇銘見過太多熟悉的麵孔突然消失,然後很快又有新的、帶著絕望和希冀的麵孔填補上空位。
他的腳步在一張空置的折疊病床邊猛地頓住。
床鋪已經收拾得隻剩光板,一個護工正推著清潔車過來,準備進行消毒。
旁邊,一位頭發花白大嬸正癱坐在塑料凳上,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間漏出來。
蘇銘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葛叔的床鋪!
以前葛叔就住在小雨斜對麵,住了快一年了。
葛叔是塵肺病晚期,總是喘得厲害,人很樂觀,經常拿著個舊收音機聽戲。
“葛大嬸……”
痛哭中的葛大嬸似乎沒聽見。
旁邊一位照顧老伴的大爺抬起頭,看到蘇銘,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悲涼,歎了口氣,對著蘇銘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
“走了……淩晨的事。”
蘇銘站在原地,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竄起。
雖然早已見慣了這裡的生死離彆,但每一次近距離的感受,都像一把鈍刀子割在心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
目光投向走廊那房間——301病房。
半年前,當他氣血值穩居年級前三、被學校視為重點培養對象。
班主任李老師不知動用了什麼關係,又或是醫院看在一位“未來強者”的潛力和麵子上,終於特批將蘇雨從擁擠走廊,轉入了這間普通病房。
這對蘇雨病情的穩定和休息至關重要,也是蘇銘一直咬牙堅持、拚命修煉的動力之一。
他正要推開那扇熟悉的淺綠色房門,門卻從裡麵被打開了。
兩名護士推著一張移動病床走了出來,床上躺著的,正是昏睡的妹妹蘇雨!
她的眼睛微閉著,好看的長長睫毛,整個模樣像似沉睡的小美人,嬌小身軀看著讓人心碎。
蘇銘的腦袋“嗡”的一聲,血液似乎瞬間衝上了頭頂。
“你們乾什麼?!”他一個箭步衝上前,“為什麼把我妹妹推出來?!”
這道怒吼聲讓正低頭推車的兩名護士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都頓住了。
周圍病房裡不少人探出頭來。
一位女護士認出了蘇銘,臉上閃過一絲複雜和尷尬,連忙解釋道:“蘇銘,你冷靜點……”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
蘇銘的手臂橫在病床前,阻止她們繼續前行,凶狠盯著護士。
“我妹妹好不容易才住進去,為什麼現在又要被推出來?她的病情剛剛穩定一點,經不起折騰!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他極力控製著體內沸騰的氣血,生怕泄露一絲驚擾到昏睡中的妹妹。
護士歎了口氣:“蘇同學,這不是我們護士站的意思……是住院部剛剛下的通知。你妹妹這個床位的費用……,按照醫院規定……”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蘇銘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是了……他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之前妹妹住院的費用,一直是學校因為他成績優異而提供補助,加上他拚命兼職和微薄救濟金勉強維持著。
這次異能覺醒,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筆高額獎學金上,根本沒有預留後續的住院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