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裡的人漸漸散了。
哀樂停了,說話聲也遠了,隻剩下空蕩座椅和香燭味。
陽光從半拉的窗簾縫隙裡斜射進來,照亮在空氣飛舞的塵埃。
前方,王老師的遺像依然溫和笑著。
前排,一對母子還留在原地。
憔悴婦人摟著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女孩約莫七八歲的年紀,此刻正把臉埋在母親懷裡,小小肩膀一聳一聳,看著令人心酸。
那是王老師的妻子和女兒。
蘇銘站在原處,陰影將他大半身形遮掩,沉默看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身影出現在禮堂門口。
是黃梅。
那麵巾嚴實遮住了臉,隻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
黃梅走到王老師的遺像前,默默點燃三炷香,恭敬拜了三拜,將香插入香爐。
香煙嫋嫋升起,模糊了她那雙複雜難言的眼眸。
上完香,她走到那對母女麵前,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塞到了婦人手裡。
婦人愣了一下,連忙推拒,黃梅固執按住她的手,低聲說了句什麼。
婦人最終收下了,拉著女兒就要給黃梅鞠躬,黃梅側身避開,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雙馬尾,動作很輕,很柔。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便要走,自始至終,都沒有朝蘇銘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蘇銘看著她那疏離又單薄的背影,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他沒有再隱藏,邁步而出,“黃梅。”
黃梅的腳步頓住了,沒有回頭。
她的背影僵硬,宛如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蘇銘張了張嘴,想問問她臉上的傷,想說說改容丹的危險,想告訴她他一定會想辦法……
所有的話都湧到嘴邊,在看到她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時,又全都哽住了。
最後,隻問出一句,“你……還好嗎?”
黃梅沒有回頭,隻是極輕搖了搖頭,又或許是點了點頭,動作微小得幾乎看不清。
然後,不再停留,加快腳步,幾乎是逃出了禮堂。
蘇銘站在原地,沉默了。
一道聲音在蘇銘背後響起,
“蘇銘?”
蘇銘轉身,望過去,瞳孔微微一縮。
禮堂入口的逆光處,站著一個留著寸頭的男生,身材高瘦,穿著運動服,麵容還能看出幾分熟悉的輪廓,隻是眉宇間帶著些許倦色。
蘇銘看著他,眼神微動。
“李奇。”蘇銘叫出了他的名字,“沒想到,真是你。”
名叫李奇的寸頭男生溫和笑了笑,走了進來,“我剛在外麵看著背影像你,沒敢認。變化挺大的。”
“你也是,”蘇銘打量著他,“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身體好了?”
李奇是班主任李潔的獨子,比蘇銘大一屆,曾經也是臨江一中的風雲人物,天賦不錯,和蘇銘在武道課上切磋過幾次,關係尚可。
隻是後來據說患上了一種罕見的基因紊亂症,不得不長期休學治療,漸漸淡出了大家的視線。
“嗯,算是穩定住了。”李奇點點頭,“用了新藥,調理了大半年,總算不用整天躺在病房裡了。我媽……李老師沒跟你說過?”
“李老師很少提家裡的事。”蘇銘淡淡搖頭。
“也是,她就這樣。”李奇表示理解,隨即看向禮堂前方王老師的遺像,“王老師的事……太突然了。我媽這兩天心情也很不好。”
蘇銘沉默了,目光微微一閃。
李奇很自然坐到一處,也示意蘇銘坐過來。
“說起來,我們得有快兩年沒見了吧?”見蘇銘坐了下來,李奇感慨道,“最後一次見你,還是在學校的武道交流賽上,你那時候剛升淬體三階,跟我打得有來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