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的京城,秋雨綿綿,寒意刺骨。
冰冷的泥水滲進他破舊的單衣。
蜷縮在巷角的瘦小身軀因為饑餓和寒冷不住地發抖。
“小雜種!你也配在咱們書院外乞討?”
“就是,臟死了!趕緊給爺滾!”
餿掉的飯菜被粗暴地倒在他頭上,拳頭和踢打落在身上。
就在他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
所有的聲音忽然停了。
他艱難地抬起沾滿泥汙的臉。
雨不知何時小了,一雙繡著繁複金線花紋的白色錦靴停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視線向上,他看見了一張蒼白卻美得驚心的臉。
女子緩緩蹲下身,鵝黃色的宮裝裙擺浸在泥水裡也毫不在意。
“你叫什麼?”她輕聲問道。
“我…沒有名字…”他慌忙地低下頭,不敢對視。
女子沉默片刻,伸出手遞過來一個繡著鈴蘭花的紫色錦緞荷包。
“拿著,找個地方,換身乾淨衣服,好好吃頓飯。然後...努力活下去。”
她身後的丫鬟低聲催促:“小姐,風大,該回了。”
女子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慢慢走遠。
明黃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巷道儘頭消失,像一場短暫而不真實的夢。
那個晚上,他蜷縮在破廟裡,手裡死死攥著荷包。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暖。
然而這份溫暖很快就被打破了。
幾個醉醺醺的乞丐闖進破廟,盯上了他懷裡的荷包。
“小雜種,手裡攥著什麼好東西?”
他死死護住荷包,那是他僅有的念想。
“還敢反抗?”為首的乞丐一腳踹在他胸口,“給我打!”
拳腳如雨點落下,他蜷縮在地,卻始終不肯鬆手。
直到“哢嚓”一聲。
左腿傳來鑽心的痛楚。
“腿斷了還不鬆手?”乞丐獰笑著去搶荷包。
就在那一刻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暴起,一口咬住那乞丐的手腕,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鮮血濺在他臉上,配上那狠厲的眼神,竟讓其他兩人嚇得後退半步。
“小畜生找死!”
他絕望地閉上眼,這時廟門口卻傳來一聲嗤笑:
“以多欺少?老頭子我之前打你們打輕了是嗎?”
一個提著酒壺的老頭晃晃悠悠走進來,那幾個乞丐竟像見了鬼似的落荒而逃。
老頭蹲下身,渾濁的眼睛盯著他臉上的鮮血:“小東西,還挺狠的。”
他咬緊牙關蜷縮在地,卻不忘護著自己懷裡的荷包。
老頭輕笑也不在意,檢查了他的腿傷:
“骨頭斷了,不過問題不大,我可以給你治好,你以後便跟著我,如何?”
他又想起那個明黃的身影,看了看眼前的老頭,重重地點頭。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老頭灌了口酒。
“從今天起,你叫江沉。江河的江,沉浮的沉。大江奔流,能沉也能起!跟著我,我會讓你成為這京城最利的刀。”
就這樣,他拖著斷腿,跟著老頭消失在雨夜中。
每一步都鑽心地疼,但他緊緊攥著那個荷包。
老頭很厲害。
對江沉的訓練極其嚴酷,但他從不喊疼。
每當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就會摸摸那個荷包。
想起那雙悲憫的杏眼。
時間過得飛快,兩年很快過去。
那是飄著一個細雪的冬夜。
江沉拖著染血的身軀,踉蹌著來到宰相府後門。
這兩年他早已打探出那女子的身份——
林清歌。
宰相府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