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山洞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唯一的聲響,是彼此交錯的呼吸。
顧懲的身體僵得像一塊石頭,理智和本能在他腦中進行著一場慘烈的廝殺。
放開她,彆嚇到她,你這個怪物。念頭一遍遍叫囂著,手臂卻像焊死在她身上,紋絲不動。
他不敢看她,視線死死釘在昏暗的洞壁上,仿佛那裡有什麼絕世風景。
他能感覺到她細微的動靜,能感覺到她抬起了頭,視線正落在自己臉上。
厭惡嗎?
還是恐懼?
就在顧懲的神經快要被自己繃斷時,一個柔軟溫熱的觸感,輕輕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不是昨夜那種試探的親吻,而是一隻手,捧住了他的臉,強迫他低下頭。
他被迫對上了那雙眼睛。
清澈,平靜,沒有他預想中的任何負麵情緒。
裡麵映著他此刻蒼白而狼狽的臉,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醒了?”沈梔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輕快得不可思議,“感覺怎麼樣?身上的傷好了嗎?”
她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氣氛的詭異,也沒看到他眼底深處那片驚濤駭浪,隻是單純地關心他的身體。
顧懲的大腦宕機了。
“要是沒事了,我們就早點回基地吧,”沈梔說著,還打了個哈欠,理所當然地往他懷裡又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這麼久沒有消息,鄭崖他們該擔心了。”
這一連串過於關心的話語,像一把重錘,把他腦子裡那些血腥、瘋狂、自我厭惡的念頭砸得粉碎。
他預演了無數遍她驚恐尖叫、厭惡掙紮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她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顧懲喉結滾動,乾澀的嘴唇開合了幾次,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身上屬於人的那部分理智在慶幸,而屬於野獸的那部分本能,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為什麼不害怕?
她為什麼不厭惡?
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這種平靜,比激烈的反應更讓他心慌。
他終於忍不住,在她再次準備開口前,用沙啞到幾乎失真的聲音,打斷了她。
“你不問嗎?”
沈梔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問什麼?”
“我昨天的樣子,”顧懲的目光死死鎖住她,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一字一句都繃得極緊,“你不害怕?不覺得……惡心嗎?”
他問出了口,心臟也隨之懸到了嗓子眼,等待著宣判。
沈梔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恐懼什麼。
她沉默了片刻,捧著他臉的手沒有鬆開,反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臉頰上已經淡去的藤蔓紋路。
“我知道是你,就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有千鈞之力,一字字砸進顧懲的心裡,“而且,你那個樣子,也沒有傷害我。比起某些衣冠楚楚卻滿肚子壞水的人,你好太多了。”
她頓了頓,迎著他震動的目光,彎起眼睛,笑意更深。
“至於你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那是你的秘密。”
她的指尖劃過他臉上那道新的疤痕,語氣溫柔而堅定,“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樂意聽。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都過去了。”